这是蒋枫第二次向我求婚,后面发生的事让我特别后悔当初没在大学毕业他在那座都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家乡的地方向我求婚的时候答应他。
我俩的本意都是把证一领,随便请大家吃个饭就得了,但没想到第一个提出反对的人竟是高霞,她和姑妈拍着胸脯一起把我的婚事操办揽了下来,我都不知道她俩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得这么近了。
那一个月的准备过程简直像钝刀子割肉,高霞的每一刀都割在我爸过户给我的那套房上,而姑妈就是给她磨刀的那个人。
我想姑妈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忍不住不把“没出息的外地侄女婿没钱买房,和侄女结婚用的是我哥的房子”这种对她来说的大料爆出去。
高霞自从知道了这事,就开始每天都带着苏妄往医院跑,她也不和我爸提任何房或者钱的事,她是个聪明女人,她知道,她只要戴着她的木质假肢、双拐以及苏妄那副在任何语境中都不会有变化的泰然神情,坐在人来人往的病房里,不停地亲热地喊他叫“爸”就可以。
我爸大概是用一句类似“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找他妹”之类的话最后一刀把我割成了骷髅新娘,他应该还是拖了一阵的,拖到我婚礼前几天才不得不说出这句话,以致高霞没给我任何预警,贸然在婚礼当天向我开炮。
她是在我换上第二套礼服出来敬酒并敬到她那桌的时候才开始展开攻势的,她肯定觉得自己已然足够高尚,已经表示足了无意破坏我婚礼的诚意,正是因为这份道德优越感,所以,当我没听清她用力撑起双拐在我耳边说的那句悄悄话,用标准地幸福满满新娘式微笑问她:“什么?”的时候,她出离愤怒了,比任何一次被真正羞辱时都愤怒。
她喊出第一句骂战后,我单纯地凭借家族遗传的条件反射做了人生中最机智的一个反应——我双眼饱含刚吸收满的恶意,转头瞪向了姑妈。不管姑妈是怎样理解我这个眼神的,是求援是问责还是其他能让她炸毛的意义,反正它起效了。姑妈“噌”一下从饭桌旁站起来开始为自己辩白,所用的语言艺术当然只有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这一招,被贬低的人自然不乐意了,于是战火成功借锅搭灶,在她与高霞之间熊熊燃起了。
我拉着苏妄向外走的时候,高霞正在用本地方言的各种我所不了解的华丽组合形容我的表弟,我忍不住笑出声来,默默在心里为她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为终究不能和这个有着强大战斗力的家族有生新力量和谐共处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