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死了。
十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早晨,还没走进单位大院,门卫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他还带我去看了埋葬阿黄的地方,是大院西侧一棵梧桐树下,一个微微鼓起的小坟包。
他说是4号的下午他和老赵一起埋葬的阿黄。
我一时有些懵,理不出头绪,不知道除了接受这个事实还能再做些什么反应。
走进办公室,老赵已经坐在我的座位上等我了,他看我进来,站了起来,询问地望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
“是难产死的?”我问。
他说估计是,他说发现时阿黄就躺在那棵梧桐树下,已经没了呼吸,下身有血,并没有别的伤口。
说完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意识到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就跟我说中午他在食堂等我,让我去找他一下。
一上午我都在QQ上和蒋枫商量怎么和苏妄说这个事,他除了陪我一起哀叹,没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
出乎意料,中午在食堂等着我的不仅是老赵,还有他妈。
老人梳着整齐的短发,双鬓都别在耳后,嘴唇极薄,褪色的眼珠近似于灰色。她看到我过去,比老赵先站了起来,先侧身小声问了一句老赵,得到老赵确认后,又问了我:“是小苏吧?”
“嗯,对,您是赵奶奶吧?”我说。
老人点点头,示意大家都坐下。
老赵坐在她身边,我坐在她对面,两人表情都极为静穆,因为阿黄的事,我的脸大概也很消沉。
老人用她灰色的眼珠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似乎对我的神情甚是满意,打量完会心一笑,问我:“每天下班来喂猫的那个小伙子是你亲戚?”
“嗯,对,是我哥。”
“多大了?”
“34,马上35了。”
“结婚了吗?”
“没有。”
老人指了指脑子,我点了点头。
“之前怎么没见过这小伙子啊。”
“以前一直住在城北那家疗养院里,去年才刚把他接了出来。”
老人又点点头,好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扭头看看老赵,然后我对面的发言人就换成了老赵。
“是这样的。”老赵说完这个词顿了很长时间,仿佛认为我能通过这四个字就自然通晓了事情的全貌。
“是这样的。”见我没反应,他又再一遍说了这个发语词,这次显然流畅了很多,他接下来的叙述让我基本了解了他的观点。
他认为是苏妄杀了阿黄。他向我缜密罗列了1号到4号苏妄出现在单位大院的详细时间,还说可以带我去看监控录像,并提到了4号之后苏妄再也没来过大院。
因为4号的晚上我才想起了老赵放假前对我说的话,于是给苏妄打了个电话,让他最近先不要来看阿黄了。但我没对老赵说这些,我一直在听他说。
“当然,他也可能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说完他又指了指脑子,我又点了点头。
如果苏妄是个正常人,我大可以挑出老赵叙述中的诸多漏洞疑点——反唇相讥,但事情到了苏妄这里,似乎就变得一切揣测都是合理的,所有的辩驳都是无力的。
“你结婚了吗?”这时对面的发言人又变成了老赵的妈妈。
“嗯。”
“你哥和你们一起住?”
“是的。”
“你爸妈呢?”
“他们身体不好。”
“疗养院的费用不低吧?”
“嗯,一个月要几千吧。”
“是这样的。”老人又和老赵一样说出了这个发语词,不过她比老赵更坚定:“院里的猫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不想让它们再受到伤害,但也不能强行要求你把你哥一直关在家里,我有个提议,能不能把他再送回疗养院,咱们分摊费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