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绿色荧光灯的黯淡光线下,是一大块金属板,我躺在一个逼仄的空间内,身体****,浸没在冰冷的水中;不是黑暗,不是黑暗!是冬眠冻箱,我终于回来了!我推开金属板,从冻箱中站了起来,我在家里的浴室;我冷得瑟瑟发抖,从挂架上拉了一块浴巾盖在身上。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在C的梦中,我不知道时间是否与迦南有所不同。至少现在,家中一片寂静。
在卧室里,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我走下楼梯,往C的浴室走去。“C?”我呼喊着她,“C!”。她没有回答我,我有些担心。她应该与我同步醒来的,没有理由我醒来了她还未醒来,也没道理她先醒来了,而又突然躲着我。
我走到她的浴室,她的冬眠冻箱还好好地盖着。“C,C,”我一边喊着,一边揭开冻箱的盖子,“C?”里面的荧光灯是关着的,我试探着再呼喊着。有那么一刹那,我怕我在冻箱里看见死了的C。
从浴柜中我拿出了手电筒。我深吸一口气,往冻箱中照去。我甚至闭上了双眼。我害怕看到让我难过的事情。
但是冻箱里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没有接电,没有放水,什么也没有。仿佛C完全不曾进入此处一样。
“C!”我在家里慌乱地走着;我将家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找遍了。没有C的气味,没有C的痕迹。她消失了。
一开始,我躲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抽泣。有的时候,我弄不明白她,她说走就走,毫无预兆。即便我们明明已经约好;可是,在后来的某一刹那,我突然停止了抽泣。我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C根本不是在家里入眠的。
是啊,因为是这样,所以家里才不见C的影子;所以她才应该在迦南的某处醒来。
可是五鹊六雁呢?我突然想起他们。当知道一切都是循环之后,我不禁有些可怜他们。可是,我同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据C说,他们此时会在街上巡逻;C当然清清楚楚知道这一点,只是,她如果还未醒来,他们会对她做什么呢?
我匆匆忙忙地离开家。我得去找她。只是,她为什么要在家以外的地方入眠呢?当时我这么想着,但没时间再留给我了。这疑问像风一般倏忽而过。
迦南变成了一座死城;没有鸟,没有动物,没有人。只有干巴巴的,没有枝条的黑色枯树立在寒风里,迦南一片死寂。我一路走着,走过许多人的家,那些银白色的立方体在我当时的眼中不啻是一座座坟墓。我走过当局,当局空无一人;“当局控制一切”,可他们已经放弃对现实的控制权了。
有一只手在背后抓住了我,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想转头过去。“别动,”他说,“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站着不动,而他的手依然未松。“你为什么没有进入长眠?”他问道。
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是谁,然而我心中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这很复杂,”我说,“可以说,我一开始就没有进入长眠。”
他没有说话,仿佛在疑惑。“不要骗我,”他冷冷地说,“你躲不过强制入眠。”
我依然叹了口气。“我不需要躲,”我说,“因为我当时就在另一个梦中。”
“你用DM自己造了一个梦?”他的口气听起来很惊奇,“你在自己的梦中躲过了强制入眠?你怎么想到的?”
他抓着我的手松开了。我得以回过头去,和他正面说话。
是安拉鹊!是那个在长眠前夕的辩论上发言的安拉鹊!
“你怎么想到的?”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兴奋,又有些挫败,“我们是这么想的,但我们没想到还有人也这么做……造梦太难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他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不是我做的,”我叹了口气,“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是谁?”他继续逼问,“你的母亲在哪里?”
我被他抓住了;我什么办法也没有。我沉默着,然而我最后只好说:“她应该也刚刚醒来,但我不知道她会在哪里醒来。”
他笑了。“你最好不要骗我,”他说,“难道她不在家里醒来?”
“不在,”我说,“我找过了,她不在。”
安拉鹊看着我的眼睛,想从我的眼睛里辨别我说的话真还是假——千百年来人们用的老方法!他看了一会,锐利的眼神放缓了。他相信我了。
“你说的是真话,”他说,“但是我们还是要去你家。你的母亲总会回来,她会来找你。我们需要找到你的母亲,既然你说,她造了一个梦躲过了当局。”
我知道,他这里所指的我们是“五鹊六雁”。他推搡着我,呵斥一声,就让我开始上路。我无可奈何,只能往家走去。他在后边跟着,我看不到他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