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C肩头上的衔山雁此刻咕咕地叫了一声,发出了不寻常的警鸣。它想起飞,爪子被C的斗篷勾住了,吓了我们一跳,让我们慌乱了一阵。C好不容易将斗篷从它的爪子上解开。一得到自由,它便直冲上天;绳子绷直了,直把我们往前拽。
我们跑着,跑过迎面而来的无数的灌木丛,跑到丛林的里面,我们拽着引着我们的绳子不放。我不知道衔山雁要将我们引向何处,或许它发现她了。丛林变得更密,枝条将我们的斗篷都割破了。
一条界线横在了我们面前:我们的身后是茂密的丛林,身前是被厚雪覆盖着的深山。白雪皑皑,恍如一片银海。远处一些灰黑的陡崖从峭壁伸出,成为白色雪海里的黑色孤舟。
“……一次完美的涨落,”C喃喃说,“不受控制的涨落。”
然而我们并没有时间停下来交谈,衔山雁依旧往前方飞去。在静寂雪山的映衬下,飞翔着的衔山雁显得格外的渺小与伟大:雪海上的一颗移动的黑点,一副壮阔的图景,令人感动得要落泪。我不知道它带着我们走了多远,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手中的绳子牢牢不放,跟上它。
绕过一处陡崖之后,我们进入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树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到了松林深处,衔山雁的速度变慢了,到了林中一个湖边,它开始徘徊不前。C拽着它的绳子,我们四处查看。这里的松树有着异常粗壮的枝干。它们离得很远,就像被有意栽植成这一样。
我们的鞋子湿了,斗篷破了,脸上染上了灰黑的痕迹,不知是从哪来的。在湖的那边,几棵松树遮挡的后方,我们看见了一座木屋;大概是守林人或者猎人的;在房子的后面,我们看见一个老人,他在劈柴;他的胡子和头发都已经白了,和地上的白雪辉映着,脸庞显得更加黝黑。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我冻得直哆嗦;我们在远处看着他,他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见我们,有些惊慌。他很快镇静了下来,向我们走来。
“需要帮助吗?”他笑着向我说,我想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们狼狈的样子,“到屋里来吧,屋里有火。”
我们跟他进了屋;我还想着我所谓的“母亲”,是衔山雁将我们引来到了这里。他给我们搬来两把椅子。空旷的屋内,只有一个火炉,几把椅子,一张桌。当然,它还有几扇门,通往别的房间。他给我们端来一些热水,然后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我忍不住了。“您看到过一个女人吗?”我问,“……大概,不高,有些胖,穿得不多。”
他笑了。他反问我们:“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呢?”
我看了看C,我不知道是否要说出来。C接过了话:“我们到山上来找人。我们就住在不远的地方。”
“你们很厉害,”他说,“这里离有人的地方够远了;而你们走了这么远。”
C和我都没有说话。
“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下来,”他说,“时间太晚了,晚上下山会很危险;实际上,冬季下山本来就很危险,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瞧了一眼C,她什么表情都没有。我笑了笑,说:“谢谢了。”
“不过,你们是怎么来找人的?这里那么大,又下着雪,你们光凭自己的眼睛吗?”他继续问道。
我再瞧了一眼C,她双唇紧闭,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咬紧牙齿,仿佛受到了什么事情的震颤一样。我只好说:“不,不是,我们用这只鸟来帮我们寻找。”我指了指我们身边的衔山雁。
他抱起来衔山雁,衔山雁一点都不抗拒,像一个懵然无知的婴儿,任人摆弄。“……真不寻常……脑袋比别的鸟大了许多,眼神也更加呆滞,”他说,“这是什么鸟?”
“衔山雁。”我说。
我跟他解释了一遍这是哪三个字。“好名字,好名字,”他用一种老人特有的颤抖的声音说,“只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们应该称呼您什么?”我顺便问道。
“张坎特,”他说,“你们叫我坎特就好了。唔,我是一个科学家,虽然我更喜欢称自己为隐士。”
我望了望C,此刻她的脸色更加煞白,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到此时,我才体会到之前她心里是受到了怎样的震撼。她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