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请给我尊严(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品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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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知道了原因,下一步就是治疗了。可这种病,在当今的中国,我又怎好意思向父母启齿。可不向父母说,我又去何处凑治疗的费用。可即使咬咬牙丢下脸皮,向父母说了,我估计费用也将十分巨大,这种病没有理由不耗钱的。真要因为我,而使整个家庭背上沉重的经济负担,那我还不如死了。

说与不说,我挣扎了许多天。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因为一来确实张不了口,二来我认为,我现在还在青春发育期。理论上讲,生殖器还应该能够生长。所以,我当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生殖器长长了,那样我就再也不用受这种委屈与痛苦了。

有了这种信念,我每次早上醒来时,都很期待,但每次都是依旧,未有丝毫改观。有时候,真恨不得拿钳子把它给拽长。慢慢的,我就越来越失望,直到绝望。

在这期间,我居然习得一种特殊本领。我可以根据裤子裆部的褶皱,判断出此人生殖器的大小。如果大,则褶皱少,如果小,则褶皱多。大小与褶皱成正比。我不知道偌大的中国,还有谁跟我一样,会去研究这个,但我确实身不由己的。因为我怕其他同学也会从这个角度,推测到我的大小。所以我曾经穿过三条内裤,想使裆部略微鼓起,减少褶皱的数量。效果不太明显,我又用手帕包住生殖器,使得它体积增大,效果虽然有了,可实在难受,尤其是夏天,更是燥热。后来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就是穿大衣服,那种能盖住裆部的衣服。所以高中三年,我都是尽可能的穿那种宽大的衣服。曾有女同窗不解,问我原因,我只好说自己喜欢。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到高二分班。我分到了文科班,那三个混蛋分到了理科班,从此便很少碰到了。文科班,典型的阴盛阳衰,十二个男生,五十二个女生。其中不乏姿色过人者,可惜我无心欣赏。我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体上,我的自卑上。大好的青春,就这样苍白而怪异地度过。

到了高二下学期,我实在受不了。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经常有自杀或杀人的冲动。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必须改变了,否则等待我的,定是一条不归路。

这时我已经顾不得脸面了,我必须向父母求援了。

这里简单地介绍一下我的双亲。我的父亲是一个货车司机,为了养活我们,不辞辛苦的到全国各地拉货,经常不在家。所以从小到大,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很少,交流也很少,有什么事,我们都是找母亲说的。但毕竟血浓于水,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尤其当我踏入社会之后,更是深深地体会到父亲养家的艰辛。

母亲,在家务农,但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母亲模样清秀,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可惜家里穷,上到初中就辍学了。那时外婆去世的早,外公身体又不太好,全家的重担几乎都压在了母亲的身上,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就那样起早贪黑的劳作。挣的钱来,供我大舅,小舅,二姨读书,但自己的学业就这样荒废了。年龄越大,就越拾不起来了。母亲常常对我们说,现在这社会,不读书是不行的。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所以,尽管每年我们兄妹三人的学费十分巨大,但母亲仍然东拼西凑的供我们读。如今,我和哥哥都已大学毕业,在深圳工作。妹妹也即将毕业,母亲终于可以省点心了。

可当时,我却无法让母亲省心,我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了。

可我无论如何开不了口。我虽然是母亲所生,且看着我长大。但这种事情,让我怎样启齿。母亲毕竟是女性,我年龄虽小,但也是男性,让一个男性对一个女性亲口讲这样隐私的东西,怎么讲的出来。但母亲是我惟一的依赖,我不跟她讲又能跟谁讲呢。

最后决定写信,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写到纸上,拿给母亲看,这样就可以避免开口的尴尬了。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我铺开稿纸,一时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有满腹的委屈与苦痛,最后强迫自己镇定了一下,含泪写完。

妈妈,我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告诉您这件事,但儿子实在太痛苦了。曾经多少次,我都不想活了,但想到您和爸爸,我都不忍心。我知道自己不能死,但这样的生活实在比死还难受。

我肯定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所以今生要用这么难以启齿的病,来惩罚我。妈妈,我真的很难说出口,所以只有写给您看。从高一的时候,我就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殖器很小,不是感觉,是真的很小,我观察过的。妈妈,您不知道,生殖器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一旦短小,又意味着什么。因为它,同学骂我是女人,是人妖,甚至还用手指捅我的下身,但我都咬着牙承受了。我相信有一天,生殖器一定能长长,跟别人一样,那样我就再也不用受气了。但我苦盼了两年,一切如旧。我真的再也等不下去了,我快疯了。

妈妈,其实我真的不想告诉您这些。您和爸爸为了这个家,已经够辛苦了。但我真的承受不了了,我真的要疯了。您和爸爸是我惟一的依赖,所以只好给你们添麻烦了。孩儿不孝。

……

原文很长,有三大张,一边写一边难过得掉眼泪,泪水把稿纸都打湿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最后终于写完了,心中顿感一阵畅快,确实压抑的太久了。如今倾诉出来,真的缓解不少。

夜已经很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不知明天该怎样面对母亲,虽然不用亲口说,但依然很痛苦。于是,一晚上就这样辗转反侧,待到天将放晓,才勉勉强强的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