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皇太极率军攻万全左卫,代善统领正红旗打头阵,竖梯登城,明守军四面皆溃不能挡。到得闰八月初四,金兵入城,搜剿明兵近千人。在城里待了三日,皇太极决定班师出边。
终于……要结束这场掠边行动了!得知这个消息,不得不承认我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和欢喜,毕竟面对战争,特别是面对满汉之间的战争,我是最不乐见的!
回城路上,由于掳劫的财物数目比较庞大,队伍相对走的较慢。加上皇太极似乎有意拖缓行程,这浩浩荡荡的队伍逶迤而行,竟是比来时更慢。
我管不了那许多,如今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皇太极静静的依偎在我身旁,这样平静而又安详的幸福感已经足够令我感到万分的满足。这,不正是我苦苦追寻四百年时空阻隔,向上苍恳求的幸福么?
我只需要默默的守在他身边,品尝着他给予我的幸福。这样,就足够了!
“别动!”
“嗳,做……做什么?”薄被下的大手在我赤裸的肌肤上游走,我犯困的睁开眼,双靥滚烫。
脚踝上突然一紧,那只手包住了我的右脚。皇太极侧身背对着我坐直了,从这个角度看去,我只能见到他健硕的背部和小半张侧脸,金灿灿的阳光从天窗的气孔上投射进来,光线打在他的面颊上,令他周身的轮廓线条勾勒出一种若隐若现的神秘感。
他只是静静的不说话,抓着我的脚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微微发窘,撑起半边身子,娇嗔:“做什么呢?”伸腿踢了踢,“你该起了,一会儿大臣们就该来议政了。”
“嗯。”他轻轻答应一声,好像听到我说的话了,又好像完全没听进去。
我叹了口气,正欲使劲抽回脚时,他忽然闷声问:“这脚……冬天还会冻疮裂口么?”
“啊?”我呆住,他扭过头来,疼惜的看着我。
我微微抽气。这双脚……
在我还是东哥的时候,犹记得那年被拜音达理掳劫,以至于冻烂了一双脚。打那个时候起,每到冬季,脚上自然会生出冻疮,红肿发痒,疼痛难当。若是冬日气温极低,冻疮甚至还会溃脓。
所以,一到天冷下雪,皇太极就会习惯在夜晚入睡之前,替我按摩脚底,活血散瘀。有时候我麻痒得难以忍受,他为了防止我指甲细长将红肿的脚面抓破,总是温柔细心的替我挠痒。
想到这里,我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汇聚和珍藏在我心头,永不忘记。
“不会了……”鼻音浓重,我吸气,展颜扯了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哦。那就好!”欣慰的笑了下,皇太极低下头亲了亲我的脚面,我羞涩得涨红了脸。“我希望你以后都不用再受任何的苦痛,我要你这辈子幸福无忧。”
少时洗漱妥当,贝勒和臣子们一个个进来,我仍是坐在屏风后面享受着“垂帘听政”似的特级待遇。
“恭喜大汗!”今儿个不同往日,听上去每个人都笑嘻嘻的,甫一见面,就有不少人连声道贺。
“什么喜事?”
“才在外头接报盛京快马传到的喜讯,中宫福晋在十六日顺利诞下了八格格!”
怦!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恢复冷静。
皇太极忽然笑了起来:“是么?生了位格格?好!很好!果然是天大的喜讯!值得称喜!”
帐内群臣顿时朗声大笑,场面热闹非凡。
我心里别扭,不就是生了个女儿么?这帮大臣至于在那瞎起哄吗?明知道皇太极膝下男丁薄弱,科尔沁的子嗣尤其珍贵,如今哲哲已经生了三个女儿了,布木布泰亦是三女,这姑侄俩要是再生不出个儿子来,急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只怕这会子在盛京中宫殿,哲哲正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在那痛哭流涕呢。
出了会儿神的工夫,朝会就这么草草的散了,皇太极低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卓礼克图台吉请留步!”
混在人群里的吴克善笑吟吟的接受众人的贺喜,正准备迈腿出去,听到这话,脸色微变,慢腾腾的靠了过来。
等帐内的人都走空了,皇太极从案上抬起头来,我虽瞧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可对面的吴克善却是一脸的心虚,额上沁了一层汗珠,右手食指不自觉的伸入领口,轻轻扯松领子。
“吴克善!”人走光了,皇太极的语气也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深沉和犀利,“科尔沁为我爱新觉罗的血脉延续又添了一分心力,我大金与科尔沁联姻果然深得天意。”
这两句话说的不阴不阳的,似乎带着一股子怨气。吴克善低下头去,嗫嚅:“我等有负圣眷龙恩。”
“你别这么说。”皇太极不冷不热的笑了两声,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吴克善,我想与你科尔沁再度联姻,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吴克善神情大变,瞬息间虽强压下惊愕之色,却仍是不免惶恐:“谢过大汗美意,只是……只是族中暂……暂无适婚女子……”
“哦?”椅脚拖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皇太极的声音冷得像是长白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只是你家中无人吧,科尔沁总是会有人的……”抬头望着帐顶,那只雉鸟在竹笼子里兴奋的蹦达,“或许,我喊错人了,应该让巴达礼留下才对。”
吴克善明显一颤,脸色刷地白了。
巴达礼,原科尔沁首领贝勒奥巴之子,奥巴死后,首领贝勒一职由巴达礼继承。如果选了右翼这一支科尔沁大宗的女子进宫,那么哲哲和布木布泰在后宫里那么多年的努力,换来莽古思一族兴旺强大的成果将完全付诸东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太极的确需要仰仗科尔沁强大的实力支持,但是哲哲和布木布泰接二连三的生下六个女儿的事实,也逼迫吴克善不得不屈服。
“大汗……您……”
皇太极缓缓将目光收回,和颜悦色的看着惊慌失措的吴克善,柔声问道:“我听布木布泰说她有个姐姐,长得娴静秀丽,品貌出众。你如何就瞒我不报呢,难道是舍不得这个大妹妹么?”
吴克善大吃一惊,嘴巴张了张,最终在皇太极的逼视下沉默的低下头去。
“我见过你大妹妹的画像了,很是中意。这样吧,等这头的事一完,你便直接回科尔沁准备亲事,然后把你大妹妹送进京。”顿了顿,柔声笑起,“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了她,不会亏待了你们科尔沁……”
吴克善哑巴吃黄连,僵硬的梗着脖子,从皇太极手里将一副卷轴接过,哑声道:“是,我明白了。”
等吴克善踉踉跄跄的走出帐外,我茫然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样做能行么?”
“怎么不行?”嘴角含笑,一抹冷意笼罩住他的双眸,“真该感谢哲哲的八格格,她可出生得太及时了。”
“哲哲的八格格?”我噘嘴,闷闷的说,“难道不也是你的八格格么?”
皇太极冰冷的面具迅速融化,他捏着我的下巴,轻声嗤笑:“我的悠然在吃味呢。”
“胡说!”我拍开他的手。
“悠然……唉,悠然!但求你能明白我的心……”
“我明白。”我靠在他怀里,盯着他衣料上的龙形纹理,细若蚊蝇的感叹,“我爱的男人,他的名字叫皇太极……爱新觉罗皇太极!他注定要成为一个不平凡的男人!所以……”我仰起头来,点着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既然已经死心塌地的爱上了你,那么我会选择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身份。”
皇太极的眸瞳遽然转黑,深沉而又柔情四溢:“悠然!委屈你了……”
我故作霸道的戳他胸口,鼓着腮帮子说:“既然知道委屈我了,那以后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指,低哼:“疼……”我朝他瞪眼,他轻笑,“我是说你的手会疼。”
“贫嘴!”
“不敢……”他用力搂紧我,“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只要你肯答应嫁给我。”
“哦——”我故意拖长音,“我要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他开始沉声磨牙,十指动了下,作势预备挠我痒。
我咯咯大笑,身子不自觉的扭动起来,他托住我的脑后,忽然压下脸来,热切的吻住了我。
“悠然……在这之前,请你先委屈再做一回哈日珠拉吧。”
唇舌纠缠,我含糊的逸出最后一声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