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没有抱着年馨瑶回青涟阁,而是急匆匆往他自己的院子奔去。
寝室内已经被炭盆熏得暖烘烘的,他还怕这一路冻到她,忙将她往被子里捂。
年馨瑶的神智依旧迷离,人虽然醒着,可思绪还沉浸在那些超度亡灵的经文里。
胤禛拿了上好的金疮药,小心翼翼为她抹在额头的伤处。不小心手重了些,疼得她一阵哆嗦,却还是没缓过来。
“唉。”胤禛叹了口气,望着她那张悲痛到麻木的脸,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他不假他人之手,亲自为年馨瑶将外衣褪去,然后自己也钻进被窝里,抱着她,左手拍着她的背脊,有一下没一下的,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般。
这一招果然灵验,疲惫了一日一夜的年馨瑶,在这样有节奏的拍打下,渐渐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好,几乎一夜无梦,等她张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临近晌午。
年馨瑶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的屋子,好奇得打量了一番。
才坐起身,就听见门吱嘎一声开了,进来一个端着面盆的大丫头。年馨瑶认得她,是在她小产后被胤禛调去服侍过她的。
“侧福晋您醒了,感觉如何?要不要传大夫来瞧瞧?”
年馨瑶只觉自己饿得无力,其他倒是没什么不对劲,于是摇了摇头。
“那奴婢服侍侧福晋起身。厨房已经备好了午膳,是些清淡的小菜,还有白米粥,正合适侧福晋现在食用。”
想来这是胤禛临走时吩咐的,年馨瑶心里一暖,他还是向着自己的。
大丫头陪着她用了午膳,正在收拾碗筷,年馨瑶起身对她说:“我便先回去了。”
谁知那大丫头迅速拦在她面前道:“请侧福晋恕奴婢无礼,王爷吩咐,侧福晋的确该罚,从今日起便罚在这里思过,直到王爷满意为止。”
年馨瑶一脸吃惊地望着她,半响没缓过神来。
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奖赏?被关在王爷的院子里思过,那可是其他妾室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凌嬷嬷……”
她愣愣地话还没说完,那大丫头忙笑着回答道:“凌嬷嬷上午已经来过了,听说王爷罚侧福晋思过,便回去了。她让奴婢转告侧福晋,安心思过,青涟阁有她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晨起,就听王爷吩咐了高公公去找了工匠来,索性把烧掉的西厢房拆了,在原址建个凉亭,方便侧福晋以后纳凉。”
这一下,年馨瑶更加确定胤禛已经不怪她了,也不气她了,这思过嘛,倒像是变着法的培养感情。
她柔柔一笑,在胤禛的寝室里走了一圈,望着简洁的装饰,突然又觉得有些无聊。
胤禛身边的大丫头是何等的机灵,忙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几本书放在年馨瑶面前,说道:“这是王爷平素看的书,侧福晋闲来无聊可以看看。若是不喜欢,奴婢也可以去书房拿一些来。”
年馨瑶随手翻看了一下,觉得还挺有趣的,于是对大丫头说道:“不用了,麻烦姑娘了。”
“侧福晋说得哪里的话,您也是奴婢的主子,能够服侍您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她说完,福了福身,退到了门外。
年馨瑶手里拿着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本上面。
她细细思量着待胤禛回来该如何对他,是认错,还是撒娇,或者两个一起?
其实想想在这思过几日也是挺好的,不但能从那些个琐事中脱离出来,松一口气,还能气气玉榕居那位,不要以为换个荷包就能打击到她。
如此一想,心情整个变得晴朗起来。然后开始等待,她从没有过像今日这样期盼着胤禛的回来。
可惜,待胤禛回府已经快到半夜,她坚持着不肯睡,伏在小几上看书,没看几行就打起了瞌睡。
胤禛一进门就瞧见了这样的画面,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是多么地向往着这样的生活,没有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没有内宅妻妾的不停争斗。也许他是个教书先生,她是他唯一的妻子。每日晚归,她总是点着一盏明灯等待他归来。
可是,无奈生在帝王家,有许多事也只不过想想而已。
胤禛走到衣架前,将披风脱了下来。
本来高无庸要跟进来伺候,但碍于年馨瑶在屋里,多有不便,被胤禛拦了下来。
现在瞧着这小妮子睡得香甜,只怕是不会服侍自己了,只好自力更生。
谁知,他刚脱了披风,就听见年馨瑶欣喜的声音:“王爷,您回来了。”
“嗯。”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原谅她,明明已经不计较她犯的那些错,可是现在面对面,他又突然拉不下脸面来。
在年馨瑶睡去时,他待她如何的温柔心疼,这一刻通通不知道如何表现。
于是,只好冷着脸,嗯了一声后便不再理会。
大丫头端着水进来分别伺候两人洗漱,期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交集都没有。常常是年馨瑶眼巴巴地瞧着胤禛,胤禛却瞧都不瞧她一眼,就当她是透明人一般。
最后,他率先上了床,将年馨瑶彻底晾在了一边。
他的不理不睬让年馨瑶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王爷的脸面当然要留着,怎能对一个妾室低声下气的,失了身份。
她想了想,决定要主动些才好。
之前听凌嬷嬷讲过宫里的一些事,知道每个嫔妃侍寝都是一丝不挂用棉被裹着送上龙床,然后再从皇上的脚边慢慢爬进被窝里去。
她灵机一动,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褪了个干净。
脸上好烫,也不知是羞涩还是因为今日的火盆烧得太旺。
胤禛躺在床上,闭着眼,即便是她这边脱衣服发出了些响动,都没有睁开。
不一会,他感觉到了她的举动,小小的身子正从他脚边的被子里钻入,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来。
他能感觉到她的一丝不挂,温热的体温透过寝衣传到他的脑子里,只觉得嗡的一声,断了几根弦。
他有些哭笑不得,立刻明白了这小妮子的用意。
可是,怎么爬上来要等那么久?
胤禛怎么会晓得年馨瑶的辛苦。她从来没有这样爬过,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埋在一床厚厚的冬被中,还要努力找到出口。
她仿佛像是在冬被中迷了路,怎么也扯不出一丝光亮,简直快被闷死在里面。
还是胤禛有所察觉,飞快地掀开被子一角,这才将空气送入她口中。
年馨瑶有些懊恼,愤愤地拍了被子几下泄恨,一转头对上胤禛似笑非笑的眼神,马上窘得又想钻进去。
“别折腾了,你不累吗?”
终于对她说话了,年馨瑶极为高兴。
“王爷累了吗?那,快些安寝吧!”
胤禛一把将她的身体搂在怀里,手掌在她腰部不停摩挲,挑了挑眉反问道:“你说呢?”
年馨瑶的脸色已经红得像只熟透的虾子,但嘴上还是坚持着不肯就范:“王爷日理万机,又那么晚回来,定是累了,早点休息才好。”
说完作势要去吹熄床头小几上的灯。
胤禛将她的身子搬过来,完全面对自己,一翻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柔和的烛光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呈现出暖暖地色泽。
他们成婚已经第三个年头了,他对她的宠爱比耿语宁她们几个格格嫁过来后加起来的次数都多,但她还是像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一般羞涩。
这就是他的瑶儿,从她六岁那年得到他的承诺开始,就一直放在心底最深的位置,从未离开。
但是,他对她有太多的无奈,他无法给她想要的一切。那个孩子的逝去,让他有一段时间深深地自责,后悔将她娶进王府,受到这样的伤害。
“嫁进来也许并非你所想,可是现在,你后悔吗?”忍不住,他将这话问出了口,心扑通扑通直跳,期待着她的回答。
年馨瑶愣了半响,摇了摇头。
她该后悔吗?可是后悔又如何?她曾经心心念念想嫁的那个人不要她,她嫁给谁不都是一样吗?
至少,胤禛是宠她的。
胤禛见她摇头,心里也是甜滋滋的,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爱得到了回应。
他火热的唇吻遍了年馨瑶的每一寸肌肤,只觉得自己像一团火焰已经燃烧起来。
他要了她一次又一次,一直折腾到毫无力气才肯罢休。
他望着她疲惫的睡颜,轻言道:“希望老天再给我们一个孩子,这样,你就不会一直活在痛苦和仇恨中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没听见,却不想,她只是闭着眼依偎在他怀中。
孩子……
她也想要,可是她的身体被草乌毒害得不轻,就连太医都说不好到底能不能恢复,想要孩子何其之难。
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腹部,咬了咬嘴唇。
她也不想活在这样的痛苦和仇恨中,可是为时已晚。这个深宅大院就如同皇宫内院一样,步步惊心,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她没有害人之心,却引来别人的嫉妒,各种各样的伤害防不胜防,更何况胤禛政事繁忙,根本顾及不到她。
她唯有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只有自己才能为逝去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不管他所希望的她是如何的,对于复仇这一点,她永远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