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与年馨瑶一起等候宾客都散尽了,这才相携回府。
两人没有上马车,而是裹紧大氅,手牵着手走在雪地中。
“瑶儿,我很开心。”今日十三阿哥大喜,胤禛也喝了不少,但多半是替自己这个好兄弟挡下的。此时,他虽然还很清醒,但是步伐已经不太稳当。
年馨瑶留意着他脚下的路况,随口答道:“妾也很开心。”
谁知,下一秒,她便落入了胤禛的怀抱。“十三弟能得偿所愿,我心里这份愧疚才完完全全放下来,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你姐姐。”
年馨瑶沉默着,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心情复杂难言。
两人在雪夜中相拥许久,这才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往王府的方向行去。
本已经闭目养神的胤禛,忽然道:“前路茫茫,瑶儿可愿陪着我一直一直走下去?”
年馨瑶一愣,心下已经了然,双手将他的右手捧住,贴在心口:“妾愿意。”
这条路当然要走下去,姐姐的满足与幸福并没有感染到她,她心中还是匿藏着一股子仇恨。她要随着胤禛一直往前走,不管经历多少风雨。她相信胤禛可以完成心中所想,那么她也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她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直到得偿所愿的那一天。
……
时光荏苒,一转眼,四年过去了。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胤禛一直低调地韬光养晦,任由其他人蹦跶闹腾。
这几年中也出了些大事,康熙五十七年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大清发兵救援。同年十月,十四阿哥被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喇布坦,并且被封为大将军王,以天子亲征的规格出征。
朝中大臣见此情形,心里都在嘀咕,莫不是皇上已经选定了继承人,只待这次十四阿哥凯旋而归,便封为太子?
这些传言,雍亲王府自然也能听得到,但是胤禛该练字时练字,该看书时看书,一点也不为所动,反倒是他手下的几个谋士有些惶惶不安。
这四王爷莫非真的就此放弃,做起了他的富贵闲人?
居于后院的年馨瑶自然管不了这些,但有件事,令她心中十分不悦。
年羹尧协助十四阿哥击败准噶尔部首领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为保障清军的后勤供给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康熙皇帝亲封他为四川总督,一时出尽风头。
年馨瑶当然知道他越强大,便能帮助胤禛更多,只好将愤恨憋屈在心底,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为二哥为年家高兴的样子。
年玉莹在嫁入十三阿哥府后没多久便怀上了孩子,经过九个多月的辛苦,顺利诞下一个小阿哥,康熙皇帝亲自赐名弘昑。这孩子倒不像他爹娘那样身子羸弱,他被养得胖嘟嘟的,煞是可爱,到现在已经三岁了,口齿伶俐,顽皮得很。
年馨瑶自从小格格死后,肚子又是好几年没有动静,直到康熙五十八年夏,这才又怀上了孩子。
胤禛对这个孩子万分重视,一切可能伤害到年馨瑶和她腹中孩子的东西,都被他一一清理出去,就连府中人都换了几拨,确保没有心怀不轨的奴才。
这期间,年玉莹常带着弘昑来王府走动,两姐妹的关系一如往常。
王府里的孩子们,弘时已经长到16岁,刚说好一门亲事,正在筹备婚礼中。弘历和弘昼年方八岁,一同在无逸斋读书,一个天资聪颖,一个贪玩愚钝,形成明显的对比。师傅们更喜欢弘历,就连康熙皇帝都对弘历另眼相看,常常召唤他去宫中陪伴。
耿氏这些年一人带两个孩子,不但没有被晋为侧福晋,反而还要承受自己亲生孩子不如养子这样残酷的现实,心中自然怨气颇重,对待弘历更加不怎么友善。
弘历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是更加刻苦努力的读书,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赞扬。可是,父亲的所有关注都给了年姨娘肚子里正在成长的孩子,心里也不免有些黯然。
有一日,他奉旨去宫中给康熙皇帝请安。期间,康熙询问他的课业,并让他背诵其中的一大段篇章。这些根本难不倒他,但凡老师教过的文章他都背得滚瓜烂熟。
康熙皇帝对他的刻苦谦逊很是满意,大大奖赏了一番。
可是弘历却跪倒在康熙面前,说道:“谢皇玛法赏赐,可是孙儿不想要这些东西。”
康熙挥了挥手让端着赏赐的宫女全都下去,这才好奇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说给朕听听,只要朕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弘历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让阿玛不喜,但从小就缺乏母爱的他此刻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他的母亲,希望能够回到母亲身边去。
“回禀皇玛法,孙儿想见额娘一面。”
“你的额娘?她怎么了?你为何见不到她?”
弘历红着眼睛解释道:“额娘从前犯了些糊涂,做了些错事,被阿玛关了起来。孙儿从小是姨娘带大的,自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额娘。孙儿想着,都这么多年了,额娘也该反省够了,若是皇玛法一定要奖赏孙儿,那便让孙儿见额娘一面吧!”
康熙皇帝略有些无语,这雍亲王府的家事,他还真是不太好管。可是之前已经答应弘历了,若是现在反悔,怎能算得了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
没办法,康熙皇帝只好赶鸭子上架,第二日早朝后将胤禛单独留了下来,与他沟通他的家事。
胤禛听闻康熙皇帝的话,也是惊了好久。他左右衡量之际,康熙皇帝直接下了道旨意,命令他将钮祜禄瑾玉放出来,让弘历回到他母亲身边。
这下胤禛没办法了,只好谢了恩接了旨,回到王府中。
他没有立刻下令放钮祜禄瑾玉出来,而是回到青涟阁,将康熙的口谕原原本本地说与她听。
年馨瑶也是大惊,“皇上怎会知道这事?”
胤禛苦笑着摇了摇头,暗自叹了一声弘历的聪明。若是走正路还好,若是走上歪路,那可就糟透了。
他不肯说,并不代表年馨瑶心里不明白,结合弘历最近的表现,想必府内的事情都是从他嘴里传出去的,真是可恶。
但旨意都下了,此事已经毫无回转之地,年馨瑶只好吩咐吕湘云,去见将玉榕居的大门打开,算是解了钮祜禄瑾玉的禁闭。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解禁的第二天,钮祜禄瑾玉穿着一身鲜艳的旗装,专程来青涟阁请安。八年的时光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漫长的岁月也没有消磨掉她的意志,她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强大的感觉。
“妾身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年馨瑶捧着肚子坐在主位上,自上而下打量着她。只见她请安的动作熟练自然,就好比那八年中一直在练习一样。
“起吧!姐姐在玉榕居还缺什么,尽管让丫头禀过来,妹妹定会妥善安排。”年馨瑶面无表情,始终不肯与她对视,借着喝茶,说了这些赶她离开的话。
钮祜禄瑾玉可没那么容易打发,更何况恨她入骨,心里自然是想着如何打击她。她不请自坐,反倒有些耍无赖的样子。
“被侧福晋称为姐姐,妾可不敢当啊!妾八年未给侧福晋请安了,怎么说也要留下来与侧福晋畅谈一番,无论如何妾也是侧福晋的好姐妹呢!”
好姐妹?年馨瑶手中的茶盏都快被她捏碎了,立刻转头看向她,眼中冒出的火焰想要将她燃烧殆尽。
可钮祜禄瑾玉依旧笑眯眯的,对她的仇视满不在乎。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怎么出来的,一边大赞弘历的聪明机智,一边就想到了今日的场景。
年馨瑶如何害她的,她可一直记在心里,一记就是八年,从不敢忘怀。
因为是康熙皇帝亲自过问的人,旁人也不好虐待了她,虽然还是一名格格,但她在府中的地位骤然提高了不少。
“侧福晋的肚子已经这么大了啊,想必快要生了吧?”她将视线转移到年馨瑶的腹部,一股歹意油然而生,眼神怨毒得如同一条毒蛇。
年馨瑶下意识的捧肚侧坐,心里安抚着肚里的宝宝不要与眼前这个讨厌的人一般计较。
“这是侧福晋的第几胎了?妾昨日出来怎么没瞧见府里还有别的孩子?都八年了,想必侧福晋也是被宠了八年的,怎么就没能给王爷留下一儿半女呢?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她的话戳中了年馨瑶的痛处,她气得一拍桌子怒道:“你给我滚出去!”
钮祜禄瑾玉依旧不紧不慢地,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侧福晋别动气啊,若是一时气坏了,伤到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这想必是好不容易怀上的吧,可要珍惜呢!”
年馨瑶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忽然肚子一沉,一阵剧痛突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