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书房踱来踱去,竟然越来越烦躁。
自幼就跟在他身边的近侍太监高无庸站在门外,心里也有些忐忑。
贝勒爷有多久没这样沉不住气了?就连上回皇上派了个得罪人的苦差事给他,也淡然自若,稳如泰山。这一回究竟是什么事?竟然令爷如此反常?
他正暗自猜测时,突然听见主子唤他的名字,忙小心推门而入。“贝勒爷,有何事吩咐?”
“你去,打听打听年家女儿的身世,谨慎些,我不想让年家人知道。”胤禛思来想去,还是抵不住心底那丝困惑。
高无庸大惊,但不敢在胤禛面前多说什么,忙领了差事,退出书房。
贝勒爷与年家长女年玉莹的事,他身为近侍当然是一清二楚,虽然爷表面冷清,但对年玉莹还是非常用心的。
每一回接年玉莹出来都是派他亲自前往,即便年遐龄有意借口阻拦,看到他,都无话可说了。每一回两人游玩的庄子,总是提前几日就吩咐他亲自去安排好,什么熏香的味道、盆栽的花、吃的菜色、喝的茶,都是年家小姐喜欢的。
这两人之间的相处虽然话不多,但在高无庸眼里,那真是郎才女貌,琴瑟和谐,他就等着迎这位新主子入门了。
可谁知,贝勒爷竟然让他去查这年家小姐的底细。这年家小姐到底有啥不为人知的底细呢?
既要不显山露水又要查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这着实有点为难高无庸了。不过他们贝勒爷也不是一般人,门下能人异士很多,总有人能帮上忙。这一来二去,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年遐龄当年在湖广任巡抚的时候,年夫人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因一场火灾,导致全家人葬身火海,唯独留下个两三岁大的女儿逃过一劫。年夫人没有女儿,眼见着这个孩子伶俐可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收养在身边,对外不熟悉的人皆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后来,自从收养了这个女孩儿没多久,年夫人怀孕生下来女儿,便是年馨瑶了。
高无庸汇报给胤禛时,胤禛没有说话,头也没抬,用心的练字,写的便是一个“年”字。
只是,高无庸没想到,他们费劲心思所得到的这个信息,是年羹尧有意为之,目的自然是将年馨瑶的身份掩护下来。
自那日年玉莹失魂落魄的回到年家便一病不起。对她的行为,年遐龄气得吹胡子瞪眼,年夫人再也没去她屋里看过一眼,只当没有这个女儿。也只有年馨瑶陪在她身边开解,但效果不佳,也是有些焦急。
年馨瑶曾想过去找胤禛理论,被玉莹拉住。她靠在床头,绝望地摇摇头说道:“妹妹,你要记住,他是主子,我是奴才,我只能等,别无他法。”
“可是姐姐,就算要等,你也要快快好起来。如果四贝勒来看你,见你这样子,又怎么会高兴得起来?”
年玉莹听到这样的话,总算是打起精神来,但也仅仅维持了一小会,随后又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一天天憔悴下去。
一日,年羹尧突然来探望年玉莹,一旁的年馨瑶满脸的欢喜,却被年羹尧请了出去,他有事要与年玉莹单独谈谈。
年馨瑶很不开心,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二哥了,心里无限想念,这好不容易见着了,却把自己往外赶。
她挥退丫头们,自己悄悄躲在屋外墙角,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年羹尧脸色不好,看着年玉莹恹恹的模样更是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子,别说贝勒爷,就是一般人家的公子见了都不会要。”他的话非常直接,说得年玉莹脸色一白。
“二哥……”她的泪又涌了出来。
年羹尧有些不耐烦她的哭泣,大声喝道:“别哭了。”
年玉莹被他一吓,死死地咬住嘴唇,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几日总有人隐秘的打听你的身世,还有传闻说你是年家不明来历的养女。你说,这些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年玉莹神情一滞:“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年羹尧连问了两遍,显然是不相信年玉莹的说词。
这个秘密只有他们年家人晓得,虽然下头的奴仆们心里也都清楚,但并无利害关系,也没什么可传的。
当年羹尧发现有人秘密打听年玉莹的身世时,就有些不安。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正是年玉莹嫁入贝勒府的关键时刻。而结合四贝勒对年玉莹的反应,他想,定是有人在四贝勒面前嚼了舌根,坏了他的计划。
他无奈之下,只好吩咐下去,故意漏出风声,弃了年玉莹这步棋,从而保住了年馨瑶。
究竟是谁?
他不相信年玉莹会傻到自己把这个秘密对四贝勒说出来,但是,也许什么时候说漏嘴被别人听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真的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年玉莹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年羹尧还是有些怀疑,但看到年玉莹一脸坚定的表情,想必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他刚打开房门,床上的年玉莹回过神来,一脸惊恐地朝他喊道:“贝勒爷是因为我这养女的身份,所以才不要我的吗?”
年羹尧背对着她冷笑:“养女怎么了?怪只怪你没本事,抓不住贝勒爷的心,不然,就算是个养女又有何碍,照样能宠爱有加,风光无限。”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因为气恼,完全没注意到掩在墙角的年馨瑶。
年馨瑶听了他们的对话,也受了惊吓,蹲在墙角平复了许久,才颤颤巍巍地走入姐姐房中。
年玉莹已经不是躺在床上了,而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着一支簪子,正对着铜镜在头上比划。
“姐姐……”年馨瑶小心地唤了她一声。
“瑶儿,你帮我选选,是这支好看,还是那支?”
年玉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毫无血色,但精神头都与刚才完全不同了。
年馨瑶没有为姐姐的这个转变高兴,反而抱着她大哭起来。“姐姐,姐姐,你别吓瑶儿啊!”
年玉莹笑了,在铜镜中漾出的笑容充满了苦涩:“二哥说得对,只能怪我没本事,若是还有机会,我定不会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