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十二岁那年,领了差事出京,路过一片原野,发现有匹马异常暴躁,在那又踢又跳,我有些好奇,想去看看这是匹什么成色的野马,于是独自一个人冲了过去。跑得近了,这才发现马背上竟然有个小孩,还是个小女孩,似乎拉不住缰绳,只好紧紧地抱着马脖子,随着马的疯癫,吓得瑟瑟发抖。我当时冲她大喊,策马骑到她身边,让她把手给我,我拉她过来,可是,她害怕,不愿意,依旧抱着马脖子不撒手。我猜,她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因为眼看着她就已经支撑不住了,瞬间就被马给甩了出去。我连忙跳下马,扑到马蹄下,抱着她往旁边躲闪,那马一踏不中也没追过来,像是好不容易甩掉了身上的包袱,高高兴兴地奔走了。”
年馨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胤禛见气氛不错,于是接着讲了下去:“我抱着那个小女孩,见她累得精疲力尽,趴在我的肩膀上似睡非睡,就问她,‘你家住哪里,你叫什么名字,我送你回家。’可是,她没有回答我,只用用用尽全力抱着我的脖子喊,‘不准丢下我,永远都不准丢下我。’我当时觉得好笑,这小女娃怎么随随便便就叫一个陌生人不要丢下她?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就这样答应下来。然后,她说自己叫年玉莹,便彻底昏了过去。因为急着与随从汇合启程办差,我只好将她送到医馆里,并嘱咐大夫一定要好好照顾,问清住处。可谁知,等我办差回来,小女孩已经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她。直到两年前的花朝节,亮工在我面前介绍自己的两个妹妹,其中一个就叫年玉莹。”
年馨瑶眼角的泪最终还是滑落下来。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误会。
“没想到王爷这么会讲故事。不过,瑶儿也会讲,王爷可想听?”
胤禛有些意外,但还是示意她讲下去。
“从前,有一对姐妹,姐姐因为身体不好,成长得很慢,以至于身形看起来与比她小两岁的妹妹差不多,加上两姐妹长得非常像,于是常常被人混淆。那个姐姐叫年馨瑶,妹妹叫年玉莹,可是,家里人时常搞不清楚,因为妹妹看起来比姐姐长得快一些,便一直唤妹妹为馨瑶,姐姐为玉莹。姐姐听多了已经习惯,自己都认为自己就是叫玉莹,而在妹妹的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玉莹。不过是两个名字而已,又有谁会纠缠着不放呢?姐妹俩慢慢长大,都习惯了自己交换过的名字,于是就将错就错。妹妹自小就很喜欢骑马,常常偷跑出去骑马,有一天,她骑的那匹马脾气非常暴躁,一直想将妹妹甩下去。妹妹拼命控制,但是最后还是被马甩了下来,所幸有个大哥哥路过,救了她,问她的名字。她想让大哥哥知道自己真实的名字,于是对他说,她叫年玉莹。”
那段回忆,年馨瑶还是记得很清楚的。她从小就喜欢戏文里的江湖,心中敬仰着劫富济贫的英雄。被胤禛救了后,就把他当做救命恩人,是她心中的英雄。她缠着他,不准丢下自己,非要他承诺才松了口气。她本想搞清楚恩人的姓名住处,可是却怎么也抵不过疲惫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恩人已经走了,她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他,反而被找来的年家人给带了回去,关在闺阁中,再不准外出一步,她与她的恩人就此失去了联系。随着她慢慢长大,二哥在她心目中渐渐取代了那个恩人的位置,加上年母的刻意撮合,于是一颗心系在二哥身上,无法自拔。
真是没想到,这冥冥之中,上天都早已做了安排。最终,她还是找到了她的恩人,还成了他的侧福晋。
听了年馨瑶的故事,胤禛呆了半响,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竟然会是这样。
年馨瑶没有错,她说的是自己曾经的名字,年玉莹也没有错,她长大以后的确是叫这个。
怪只怪命运,这样去安排,导致一个女孩的死亡,也成了另一个女孩的心病。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女孩的心病治愈了吗?胤禛有些不确定。
“王爷,您还生妾的气吗?”年馨瑶问得小心翼翼,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嗯。”他想知道在她心里,究竟有没有他的位置。
年馨瑶有些急了,也不再装忧郁,忙从床上爬起来,抱住胤禛,哭着道:“不准,不准再生妾的气了,王爷说过不丢下妾,再不准丢下妾了。”
胤禛心中大喜,面上却毫无表情。
“可是你都不喜欢我,一直都是我勉强你,我求了皇父指婚,你却不想嫁,嫁过来也不肯真心待我,我为何要原谅你?”
一番话说得年馨瑶无话反驳,的确是她一直逃避,一直伤他的心。
难道真的无法挽回了吗?他真的打算不要她了吗?
这一回,年馨瑶欲哭无泪了。
她慢慢松开抱着胤禛的双臂,在床上呆坐了一会,下了床,幽魂似的准备离开密室。
才走了几步,就被胤禛拽了回来,更加用力地抱住。
“你这丫头,难道真想气死我吗?”
“没有,妾不想气死王爷,王爷已经不喜欢妾了,所以妾要离王爷远远的,这样王爷才不会不高兴。”
“你……”胤禛将年馨瑶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张狡黠的笑脸。
“好啊,你胆子变大了,竟敢戏弄爷了对吗?”
胤禛翻身,将年馨瑶压在身下,深深吻下去。
这个吻比在圆明园那夜激烈许多,里面包含着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以及无法宣泄的感情。
年馨瑶再没有躲闪,只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承受着这汹涌而来的爱意。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久到她都快无法呼吸,胤禛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瞧出她的窘迫,他将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笑道:“你放心,爷现在做不了什么。”
年馨瑶的脸红得像只熟透了的柿子,羞涩地推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一拍正好拍在胤禛的伤口上,害得他又是一痛。
“对……对不起,爷,妾不是故意的。快让妾瞧瞧,有没有事?”年馨瑶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
“没事,不用担心。”胤禛侧躺下来,伸出手臂揽住她,心里非常满足。
这次受伤在他看来也算因祸得福,既解开了长久以来的困惑,也收获了年馨瑶的那颗心。
年馨瑶像是想起了什么,撑起身子,问道:“王爷,十三爷说的可是真的吗?”
胤禛一愣。
“就是木兰围场和太……子的事。”
“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他有些气年馨瑶的不解风情,这般温馨的时候竟然还说这些扫兴的事。
可年馨瑶却没有停止:“听十三爷的意思,正是因为这两件事导致王爷受伤的,对不对?”
胤禛没办法,这个小妮子有时候就是这样孜孜不倦,非要搞清楚为止。
“这件事非常复杂,你说的对也不对。妇道人家,管爷们的事做什么。”
“妾不是想管王爷的事,只是这关系到王爷的安危。那日在木兰围场,妾一定是看到了什么,可是妾没用,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她又有些头疼了。
胤禛又将她扯进怀抱,紧紧地抱住。“好了,不准想了,你看到什么或者没看到什么,都无关紧要,也不是单纯因为你所以才会导致现在的局面。走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我有心理准备。”
“那十三爷……”
“你再提别人一句试试?”
年馨瑶马上噤声,面上还带着委屈的神色。
“累了吗?一起睡一会吧。”
“哦。”
不一会,传来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他们不知道,府内因为年馨瑶的不见踪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晓月知道年馨瑶去了书房,可是到了午膳时还没有回来。
平日里钮钴禄瑾玉都是与年馨瑶一同用膳的,今日过来一瞧,觉得有些奇怪。
莫不是看书看入了迷,忘记了时辰?
她领着晓月一同去书房寻找,在书房外唤了一会,无人响应,问了管理书房的丫头,也说没有见到她。
两人又沿着花园一路寻找,找遍了整个王府,都没找到年馨瑶的踪影。
晓月着急了,一直哭一直哭,哭得瑾玉都心烦意乱了。
她们回到青涟阁等待,一直等到夜幕降临,都没将年馨瑶等回来,这才慌忙报到福晋那里。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找不到了,乌喇那拉舒兰那淡然的神情也产生了一丝裂痕。
这年氏一直颇得王爷青眼,虽说现在有些失宠的趋势,但若是真不见了,王爷怪罪下来,她也会跟着倒霉。
她马上吩咐总管派人去找,将整个王府都翻了一遍,可还是不见人影。
李心莲原本在一旁看热闹,可宋宛如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她马上来了兴趣。
“你说的可当真?”
宋宛如点点头,“那丫头亲眼看见的。”
“好,好,好,这回叫那姓年的女人永远翻不了身。”
她当着众人的面,一步三摇地走到福晋面前,大声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踪影,我看有个地方,大家都忽视了。”
乌喇那拉舒兰问:“哪里?”
“书房。”
“钮祜禄格格不是去瞧过了,没人,而且管事的丫头也说没人进出过。”
李心莲讽刺地笑了笑:“那可就奇怪了,明明她对自己丫头说是去书房的,难道半路被人劫了去?我说,你们这些人,究竟有没有人真的踏入书房寻过?就凭叫唤两声,人家不出声,你们也没辙啊!还是要眼见为实。”
福晋有些为难:“爷的书房旁人是不准进的。”
“正是因为如此,也许有人利用这点来作掩护也未尝不可。”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心莲诡秘一笑,说得异常清楚:“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