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瑾玉再次从梦中哭醒,这已经是第三日了。
她忘不了完颜流姝给她的羞辱,忘不了胤祯那绝情的眼神。
为何上天对她如此不公,竟要她受那么多的苦楚。
红菱绞了帕子为她擦脸,可刚擦完,她又泪流满面了。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连最亲近的红菱也没有透露过半个字。
都是她活该,那么容易就付出真心,以为傍着胤祯便可一步登天,光耀门楣。她错了,她的命运微弱渺小,只凭别人一句话,便定了终身,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钮祜禄格格起身了吗?”
屋外传来兰芝嬷嬷的声音,红菱马上迎了出去。
“嬷嬷什么事?我家格格身体不适,还未起。”
兰芝嬷嬷显然有些不高兴,吩咐道:“福晋找钮祜禄格格有事,快些收拾了就过来。”
这一回是瑾玉自己走到门口答话的:“请嬷嬷回禀福晋一声,妾马上就来。”
乌喇那拉舒兰一般是不会有事找她的,只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她无端想起了那日在天宁寺与完颜流姝的纠葛,眼皮直跳,心也慌张起来。
果然,乌喇那拉舒兰一脸正色,隐隐得还含着怒意。
“跪下。”
钮祜禄瑾玉忙听从她的意思,跪了下来。
“我让你出去拜佛,不是叫你同人吵架的。你倒好,拜完佛不尽快回府,还与十四福晋起了争执。”
“福晋,妾没有。”她轻声反驳,却知道,这并没有用。
乌喇那拉舒兰一拍桌子,声音尖锐起来:“没有?那十四福晋如何受的伤?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动手?”
污蔑,完颜流姝竟然如此颠倒黑白,不分是非。可是有什么用,完颜流姝的话,福晋会信,而自己的话,是没人会听的。
钮祜禄瑾玉跪在地上,再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
“现在外面都道我们雍亲王府家教不严,竟养出个敢顶撞别人福晋的妾室来。所幸这样的流言只不过在女眷中传,若是传到王爷耳朵里,你必定是赶出王府的下场。”
她冷汗淋漓,浑身发起抖来。
乌喇那拉舒兰看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福晋,妾知道错了。”
她不能被赶出王府,出了王府她什么也不是,就连阿玛也不会让她再进家门了。
“现在去佛堂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是。”她扶着红菱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福晋福了福身,往佛堂走去。
佛堂里还有一个李心莲,正坐在一旁抄写经书,见她进来先是一愣,但瞧她进来后便跪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屋外还有福晋屋里的丫头看着。
李心莲笑了起来:“没想到府里当红的格格也有今天。怎么,可是福晋也看不过去你的狐媚样,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狐媚,这是近日来第二次听见这个词。
钮祜禄瑾玉望着供在桌上的那一尊佛像,整理了下心情,平静道:“李侧福晋,咱们现在都一样,你又有什么好笑话我的呢?”
只听见哗啦一声,李心莲将桌上的一切物件都扫在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
钮祜禄瑾玉心情奇差,也不理她,闭着眼跪在那里,嘴里默念着佛号。
李心莲发了一通脾气,见别人根本不理她,也就消停下来。方才抄写大半的经文被她弄损,她只好重新抄写。
“我便看看你是个什么下场。”她恨恨道,也不再去理会对方了。
两个人就这样难得和平的相处着,直到年馨瑶赶了过来。
“姐姐,发生了什么事?福晋为何罚你跪在这里。”
钮祜禄瑾玉不欲多言,“没什么事,年侧福晋先回去吧,福晋气消了,我便没事了。”
“怎么会这样呢?到底怎么了?我去向王爷求情吧。”
“不要你管,你快点离开。”钮祜禄瑾玉一时烦乱,竟对着年馨瑶大吼起来。
吼完以后,她觉得不对,转头看向年馨瑶,只见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眼眶中是强忍着的泪水。
“抱歉,年侧福晋,妾心情不好。”
年馨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反而拉着她的手道:“我知道,姐姐莫怕,妹妹在这里陪你。”
一旁的李心莲听了这话,冷笑:“真是姐妹情深啊!”
“李姐姐慎言,你忘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的吗?”
李心莲两次害年馨瑶不成,最后都成就了她的宠爱,而自己却落到这般田地,所以对她颇为忌惮,当即撇了撇嘴,不敢多言了。
钮祜禄瑾玉瞧着年馨瑶跪在她身旁,心里没有感动,反而生出一丝厌恶来。
她总是这样,用她的纯洁衬出自己的卑污,用她的善良衬出自己的邪恶,用她的美满衬出自己的悲哀。
她甚至还让她搬过去住在一起,让她眼瞧着她的幸福,自己却什么也得不到。
钮祜禄瑾玉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药丸,她连王爷的恩宠都不会再有了。
而现在,年馨瑶同她跪在一起,只怕王爷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到时的后果,是她无法承担的。或许王爷会给年馨瑶面子,但她肯定会被王爷彻底厌弃。
从年馨瑶进入佛堂后,便有人去回了乌喇那拉舒兰。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要惊动胤禛为好,于是便在一炷香的时间后,派兰芝嬷嬷过去传话,表示惩罚的效果已经达到,不必再跪了。
年馨瑶是欢喜的,忙搀起钮祜禄瑾玉,两人一同慢慢走回青涟阁。
路上,她又问起钮祜禄瑾玉为何罚跪,瑾玉没有办法,只好说福晋不喜她老是外出拜佛,所以罚她在佛前跪上一个时辰。
年馨瑶轻言细语的劝慰,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假惺惺。”她劝走了年馨瑶,倒在床上,对着屋顶,说了一句。
“小姐,这药丸还吃吗?”
“吃,为何不吃?”她伸手接过,一口吞下,连水都没喝,就咽了下去。
只要能怀上孩子,乌喇那拉舒兰是福晋又如何,只要能生个小阿哥,以她现在的宠爱,封个侧福晋也并非难事。
她是低了完颜流姝一等,但她又不在十四贝勒府里,好坏又与她何干?她如今要争的是雍亲王府的恩宠,而不是十四贝勒府的。
胤祯既然背弃她,她又何须再将他放在心上。
当晚,胤禛在青涟阁用晚膳,准备歇息时,年馨瑶称身体不适,将胤禛推给了钮祜禄瑾玉。
“王爷,瑶儿今日不舒服,恐怕不能伺候王爷了。”
“可要请大夫来瞧瞧?”
“不碍事,睡一觉就好了。王爷,这么晚您也别来回折腾了,便在瑾玉姐姐房里歇下吧。”
胤禛想了想,便同意了,看着年馨瑶睡下,出门进了钮祜禄瑾玉的屋子。
“王爷,您怎么来了?”
钮祜禄瑾玉已经换好了寝衣,见胤禛走进来,满脸惊喜。
“瑶儿不舒服。”
“可要紧?”
“瞧着面色还行,我与晓慧说了,若还不舒服,便来唤我。”
钮祜禄瑾玉心里明白,只怕是年馨瑶见她今日受了委屈,找了借口让胤禛来她房里。
她身上散发着香气,是服用合欢散后从体内发出的诱人气味。
那味道在胤禛鼻间飘散,片刻便令他兴奋起来。
“你身上抹了什么,这么香?”他一把搂住钮祜禄瑾玉,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着了迷一般凑在她颈脖间贪婪地闻着那种味道。
“妾身上什么都没抹!”钮祜禄瑾玉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身体不停地在胤禛身上磨蹭。
胤禛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是吗?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香?”
他说:“这些东西都是买给你的,你就收着吧,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些玩意做什么。”
他说:“这家的菜做得不错,比宫里的也不差了,你尝尝这道翡翠豆腐,我可是最最爱吃了。”
他说:“回头我就去求额娘,让你做我的福晋,往后啊,我要带你去木兰围场狩猎,去江南水乡游览,你说好不好啊?”
好,她一直在等着,等啊等啊等啊,就连坐上嫁入四贝勒府的轿子时,还在幻想,也许他正快马赶来,然后将她带走。
眼角有泪滑落,唯有一滴,胤禛并没有发现。
她又想起自己和胤禛的第一夜,明明心里抗拒得要命,却还是奉上了自己的身子。
从那以后,她的梦便已经支离破碎,梦中胤祯的样子也渐渐模糊起来。
胤禛在她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醒着,却没有转头看他。
禛和祯,明明是两个字,却拥有同样的读音,一度给了她错觉。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彻底分辨清楚,这两个字的区别,一个是她的曾经,一个是她的现在。非常可笑的是,他们都不爱她,只将她当做玩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