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馨瑶的怀孕,雍亲王府内一片喜气洋洋,至少表面如此,私下自然是有人心生嫉妒的。
青涟阁的奴婢下人又增加了不少,端盆倒水之事都无需晓月和晓慧亲自动手,她俩专门陪在年馨瑶身边照顾,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她的一切动静。因为是头胎,乌喇那拉舒兰还寻了一个生育经验充足的嬷嬷陪伴着她,令她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
在饮食上,胤禛尤为看重,任何食材都先紧着青涟阁的小厨房取用,然后才供府中各个厨房挑选。口味也是照着年馨瑶的喜好来,燕窝、茶点、水果等更是时时刻刻都备着,只要她想吃,随时都能端上来。
可惜服了大夫特别调配的,里面加了止吐药材的安胎药,她的孕吐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
她什么也吃不下,甚至看着端上来的任何食物都泛恶心,若是勉强着入口,一定是吐得死去活来。就连安胎药也是硬逼着自己咽下去,再吐出来,再喝再吐,她想着总有一些能被身体吸收。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难过的落泪,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得肝肠寸断,心情也极度不稳定,稍不如意就闹起了脾气。
大夫没有办法,孕吐这回事是因人而异,只能靠孕妇自己克服,旁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胤禛也没办法,他一度害怕进青涟阁,害怕面对泪眼盈盈的年馨瑶,怕听见她恶心呕吐的声音。他每日下朝都要在青涟阁外站一会,然后心情沉重地回了书房,直到夜深,再过来看一眼她的睡颜,最后独自回房,也没再唤过谁来侍寝。
本以为年侧福晋怀孕,便有机会服侍王爷的侍妾们,打错了算盘。瞧那钮祜禄格格,之前那般得宠,还得了恩典拥有了自己的院子,现在不也是被王爷抛在脑后,再也没有宠幸过。
钮祜禄瑾玉自然是失落的,更是因为年馨瑶怀孕而有些心灰意冷。
她的肚子这般不争气,吃了那么多药丸都不起作用。难道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这辈子上天惩罚她,才不给她孩子的吗?这样想着,恍惚间走到府内的佛堂,跪在蒲团上,尽心尽意地祷告起来。
要说年馨瑶怀孕,除了她,最恨的人当然非李心莲莫属。她的几个孩子都在福晋膝下管教,她被罚在佛堂反省,一直没得到胤禛的恩典。
因为她被胤禛厌弃,对待弘时也不如往日那般亲厚,不过是淡淡的,学业也少有过问。
现在,年馨瑶竟然怀了身孕,若是平安生下一个小阿哥,那弘时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因为在她心里,弘时才是雍亲王府世子的最佳人选。
她瞧见钮祜禄瑾玉进来也没理她,心中更气,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又讽刺起来,“怎么,你那好姐妹每日孕吐不止,你瞧着揪心,替她求神拜佛来了?”
钮祜禄瑾玉被她说得一激灵,这才晃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走到佛堂来,她其实并不太信这些虚幻的信仰。她的额娘是忠贞的佛教徒,拜佛拜了一辈子,她家的处境也没有因此而好一些,可想而知,佛主也是不会人人都护,人人都帮的。所以,她一直都是靠着自己,若是非要有个信仰,她也只信自己。
“李侧福晋可是在说酸话?”
李心莲白了她一眼:“我为何要说酸话,府内只有我有子有女,她不过才怀了一胎,我为何要羡慕她?”
钮祜禄瑾玉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
“李侧福晋子女多是没错,不过现在都是福晋的孩子了。若是福晋高兴,呈报上去,随时可以将他们继到自己名下,你这个额娘只怕也要变成姨娘了。”
李心莲变了脸色,神色慌张。
“你……你说什么?不会的,王爷不会允许的。”
“这有何不会,福晋膝下无子,妾想王爷也希望自己有个嫡子能世袭爵位的吧!那么只要福晋还在一天,你这亲娘就必须靠边站,什么好处都捞不到。”
李心莲抬手想扇她一巴掌,却被她抓住。
“李侧福晋有空在这里讽刺人,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从现在的困局中摆脱出去。孩子还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好,不然一不留神就被洗了脑子,眼里只有别人,再无亲娘了。”
钮祜禄瑾玉将她的手甩开,力气不大,竟令她踉跄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她抬头,一脸的悲戚,失声哭道:“这些我何尝不知道,可是王爷根本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甚至不许弘时和素素来探视。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每日在这里抄经诵经,都不知道我的孩子们现在如何了。都是年馨瑶害的,都是她害的。活该,活该现在吃不进东西,我倒要瞧瞧,她这孩子到底生不生得下来。”
钮祜禄瑾玉没心情理会她的咒骂,左右骂得也不是她,若是骂这两句能成真,对她来说也是喜闻乐见的。
她抬脚正准备跨出佛堂的门时,就听见李心莲抽泣着问:“你与年馨瑶关系那般要好,如今受得恩宠也不少,她那个病秧子都能怀上,那你呢?你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你就这样心甘情愿跟在她后面,瞧她与王爷恩爱,瞧她抚育稚子,你最后不也只得姨娘这个称呼?”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了她的心脏,呼吸骤然一滞,尖锐的痛便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来。
她回头,默默瞪了李心莲一会,直把李心莲瞪得心虚不已,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佛堂。
同她置气又有什么意思,这个王府里,她与她都是欲求不得的伤心人罢了。
回到玉榕居,她望着这个属于她的住所,又伤心起来。
诚如高无庸所言,这座小院子虽不大,经过一番整修换了新颜,倒也别致,再经过年馨瑶送来的东西一装点,顿时精致不少。
那一****是满心欢喜的,以为在这里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年馨瑶怀孕的消息生生将她的期盼打破,她仿佛又回到了与几个格格同住的日子。
没有了宠爱,要这样精致的屋子又有何用呢?
“小姐,你去哪了?”红菱找不到她,正准备出门去寻,却见她站在院门前,看着刻着“玉榕居”三字的匾额发呆。
这三个字是胤禛的手笔,还是高无庸亲自过来挂上去的,可他们还没有细细观赏,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红菱,你说我会不会就在这个院子里郁郁而终呢?”
红菱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她。
“小姐,你说过的,咱们不靠别人,只靠自己。这次是咱们运气不好,下一回却未必了。眼下年侧福晋初孕,自然一切都围着她转,待她胎像平稳下来,王爷自然会想到小姐,过来看你的。”
钮祜禄瑾玉站在那里并未动弹,心情也没有因为红菱的话而好受些。此刻的她充满了挫败感,想到自己狠下心做那些事,却还是抵不过上天给予的厄运,不觉有些委屈。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死死拽住红菱的手问道:“年馨瑶吐得有些不正常,我瞧她半条命都快没了,是不是因为那个药产生了反应?”
“小姐,小姐快进来。”红菱顿时慌乱起来,忙将钮祜禄瑾玉拉进了院门,又四下看了看,赶紧把门关上了。
玉榕居是比以前的住所大了很多,却也只有她们主仆两个人而已。
“小姐,你别担心,那日随你一同去探视年侧福晋的时候,我已经将未用完的头油拿了回来。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她们不会留意到的。”
钮祜禄瑾玉紧张的情绪顿时缓解了不少。
“你倒是机灵。若是她的情况一直不好,王爷势必会请太医来瞧。那些个太医一个顶一个的精明,若是查出什么来,咱俩可就完了。”
“是,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往后再想其他办法吧。”
钮祜禄瑾玉见红菱面对这样的事从容了不少,倒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吗?”
“小姐,奴婢算是明白了,在这王府里生存,若是你不狠,人人都会骑到你头上。这些日子,底下头的奴才可没少笑话咱们玉榕居,说小姐不过是个格格的身份,却贪心不足,竟要享受侧福晋的待遇,现在变成这样是小姐咎由自取。她们还说年侧福晋肯抬举小姐已经不错了,就该安分守己,不要妄想那些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他们真的是这样说的吗?”钮祜禄瑾玉完全镇定下来,仅剩的一丝脆弱也被消除干净。
红菱说得对,若是不狠,阿猫阿狗都能爬到头上来。那些话她会一直记得,记得今日她们是怎么羞辱了她。待她翻身之时,便是她们后悔之日。
“红菱,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给我做个掩护。”
“小姐你要去哪?”
“嫁过来后花了那么多钱养着他,现在总要为我做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