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西方哲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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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文艺复兴时期的哲学思想(2)

在人文主义艺术家创造实践的总结中,我们看到了关于自然的和谐美的真知灼见。达·芬奇在艺术诸形式之中,最推崇绘画,称颂绘画是一门“绝妙的科学”。这是因为,绘画的本质在于自然界的最基本的性质——连续性。绘画用点、线、面、体的流动过程反映了一切自然现象的构造和运动的连续性。绘画的“反映”是一种类比关系。在达·芬奇的笔记里,有两个典型的例子。一个是水与空气波动的类比。他观察到投入水中的石头造成的涟漪从投入点散发开去,但石头在水中保持不动;一个可类比的现象是,鸟在滑翔时翅膀在空气中保持不变,他于是推测,空气也有类似于水的圆轮式的波动,推动着鸟的飞行。正是根据这一空气动力学的原理,他设计了第一张飞机图纸。另一个例子是血液循环与树的结构之间的类比。按照权威的盖伦医学,静脉源于肝脏。但达·芬奇却通过类比,得出了“心脏是生长出静脉之树的根”的结论。他的理由是:正如树根为树提供水分,心脏为人体提供血液;正如水分在树中循环,血液也在体内循环,从心脏流出,又归复心脏。达·芬奇根据自然界连续性的设想,天才地猜测到后来为实验科学所证实的结论。

如果说,达·芬奇认为和谐是一种类比关系的话,那么,阿尔伯蒂的观点更接近于近代科学,他认为和谐是一种数字比例关系。他注意到,事物的自然美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事物之间的可用数学描述的比例关系。阿尔伯蒂还得出“美是稀有的”的结论。他说:“在单个形体上绝看不出完全的美,美是稀有的,散布在许多形体之中。因此,我们应非常仔细地发现和学习美。”审美是一种发现比例的推论。他举例说,以苗条为美的画家笔下的美人常常带有病态,以健壮为美的画家笔下的美人显得粗野,两者的中值才是美。音乐是声音的和谐流动,比例关系变化不定;绘画、建筑的美有固定的比例关系。相比之下,有固定比例关系的静态美更易于把握和欣赏。审美本身是和谐的活动,与外部和谐有类比关系。阿尔伯蒂为了研究美的本质而把数学引入自然之中。他说:“我每天都越来越相信毕达哥拉斯教导的真理:自然按照始终如一的方式活动,它的一切运动都有确定的比例。”他相信,和谐的数学比例使得自然成为完善和神圣的,他甚至发出了“自然即上帝”的感叹。

能动的自然

文艺复兴时期是自然哲学的繁荣期。自然哲学家从古代哲学中吸取了物活论、生机论和泛神论的因素,把自然看做是生机勃勃的运动实体,自然和神连成一体,研究自然与研究上帝属于同样的工作。通过这样的方式,宗教信仰激起了人们研究自然的兴趣,过去人们在神学研究上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被引导到对自然的研究上。毋庸赘言,这种转变是从中世纪神学到近代自然科学的过渡的一个重要环节。

特勒肖(Bemardino Telesio,1508—1588年)在《物性论》中表达了一种物活论的世界观。他反对经院哲学把抽象的理性模式强加在自然之上,要按可以感觉到的自然本身的原则解释自然。可感的自然原则是冷和热,它们是上帝创造的本原。冷是绝对静止的原则,热是运动的原则。这两种原则是无形的、对立的;更重要的是,它们是能动的。冷和热的能动性在于它们富有感觉,可以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和对立面的毁灭,因此具有自我保存的倾向。这两种原则统辖一切事物,不论有机物,还是无机物都有求生避害的本能。人的特殊性在于能够利用这一本能趋善避恶。

康帕内拉(Tommaso Campanella,1568—1639年)要求用读《圣经》的方式读自然这本书,这就是观察自然的神圣性质。他说,自然是上帝的活塑像,是上帝的镜子。上帝的第一性质是能力、智慧和爱。一切自然物都与上帝类似,在不同程度上具有这三种性质,并按照这些性质的反比例,具有相反的性质。这意味着,每一事物既有存在的能力,又有非存在的能力;既有智慧,又是无知的;既有爱,也有恨。

帕特里奇(Francis Patritias,1529—1597年)的自然哲学的体系是以泛光论和泛灵论形式出现的泛神论。他认为自然的本原是光,光源是上帝。上帝之光是有生命、有智慧的,上帝以光的流溢的方式创世,世间的物理之光因此也是有灵的,它化为热和湿气。热是来自光的能动性,构成事物的形式方面,湿气是阻碍光的惰性,构成事物的质料方面,两者组成世界万物,并决定着事物的生成变化。他把上帝自然化为光,又把光神圣化为上帝,这是典型的泛神论的自然观。

乔尔丹诺·布鲁诺(Giordano Bruno,1548—1600年)是文艺复兴时期最著名的自然哲学家。生于意大利南部的诺拉,18岁加人多米尼克会。因为对天主教教义发生怀疑而被指控为异端,1576年逃亡国外,先后去过日内瓦。巴黎、伦敦、威丁堡、法兰克福等地讲学、写作。1591年应威尼斯贵族摩森尼哥邀请回到意大利,次年因摩森尼哥向宗教裁判所告发而被捕,在审讯中拒绝放弃自己的哲学观点,1600年被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主要著作有《记忆术》、《太一的理想》、《论原因、本原和太一》、《论无限、宇宙和众多世界》、《论英雄气概》、《驱逐自然野兽》、《论单子、数目和形状》等。

布鲁诺的自然观也是泛神论。他把上帝解释为对立之中的统一、复杂之中的单一。上帝是惟一的实体,自然界是上帝的自我显现,自然事物是神圣实体的偶性。他运用经院哲学术语,把上帝说成“能生的自然”,自然界则是“被生的自然”。上帝的力量是柏拉图式的世界灵魂,一切自然物都以世界灵魂为形式固。就是说,灵魂不但存在于自然整体,而且存在于自然的部分;因此,“万物在自身中有灵魂,而且有生命”。不但如此,灵魂还存在于自然的部分的部分,如此分析下去,构成事物的最小单位也有灵魂。有灵魂的最小单元被称为单子,每一个单子都能在内部反映出弥漫在宇宙中的世界灵魂的影像。正是从这种一与多、最大与最小、无限与有限的统一关系出发,布鲁诺得出了太阳是世界中心,宇宙有无数个像太阳系这样的世界的结论。他的日心说因为有泛神论为理论基础,因此格外被教会所不容。

经验的自然

文艺复兴时代,自然科学与伪科学掺和在一起,把两者联系在一起的共同点是对经验和实用的关注。14世纪后期,在奥康关于证据知识的思想的影响下,在巴黎大学形成了以布里丹为代表的经验科学学派。文艺复兴时期盛行占星术、巫术、魔术、炼金术、通灵术,这些在当时被称为“奇异科学”(oeculta scientia)。这些奇技异术之所以被当作科学,是因为它们以实用为目的,要求可感的经验证据和检验,在原则上符合经验科学的一般标准。奇异科学是自然哲学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很多新柏拉图主义者也提倡神奇科学。

奇异科学的一个主要代表人物是瑞士人帕拉塞尔苏(paraeel—SUS de Ho—henh,1483—1541年)。他有着强烈的反权威意识,轻视书本知识,重视经验观察。他说,在旅行中观察自然是一种行动技术,要比任何一门学问都更有知识,因为科学是从读自然这本书、而不是从人类的书中得到的;科学的对象存在于自然事物之中,而不在有知识的人的心灵之中。科学要研究那些从天体发出的稳秘的力量,找出辨认和控制它们的方法。真正有用的科学是能够控制自然物的魔术,而不是思辨的自然哲学。

奇异科学的另一个代表人物是意大利人卡尔达诺(GirolamoCardano,1501—1576年)。他写的《论简明性》可以说是一本关于自然的百科全书。他区分了人类知识和自然知识。人类知识使用语言修辞的力量,以欺骗和控制他人为目的;自然知识主要研究发生在自然中的事实,他随着人类经验和技术的增长而增长。卡尔达诺认为自然独立于人的理性和人类社会的自因,人不是自然的中心和主宰;只有承认人的理性的有限性,才能尊重事实,重视经验。自然知识的目的是功用,研究自然是为了改变自然,改善人类生活状况。卡尔达诺自称是第一个朝向功用目标努力的人:值得重视的是,他已经看到了实验和有用的经验之间的不同,他指出,实验是可操作的、不断增长的、有功用的经验;而经院哲学关于形式、质料和灵魂的探讨不但是脱离经验的思辨,而且也是固于狭隘经验的猜测。卡尔达诺关于实验的观念虽然以占星术为模式,但他关于自然知识的目的和手段的看法接近于近代自然科学。

总的说来,文艺复兴时期的自然观与近代自然科学精神之间的差距还很大。奇异科学与自然科学在研究对象和经验方法上不可同日而语,自然哲学的生机论和泛神论与自然科学的机械论针锋相对,当时对数学作用的认识也没有摆脱类比和比例关系的思辨,远远没有达到自然科学的精确计算。哥白尼提出的日心说,标志着自然科学的诞生,但自然科学在文艺复兴时期还处在萌芽状态。在优胜劣汰的竞争中,自然科学显示出自身的理论优势和强大的生命力,终于战胜其他关于自然的学说,成为占统治地位的思想。至于自然科学的胜利对于哲学的重大意义,将是下一章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