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盛灵一直握着我的手,殷勤地叮咛:“明天你们聊完之后要来找我。”
“好。”
“千万不能忘了。”她说:“我可想你了。”
“好。”
第二天一早,我和阿狸见了面。
因为一整天都有事,只有遛狗时不忙,只好把柯基也领上,到酒店门口等他。
他住的酒店离我家只有五分钟路程,但柯基这条懒狗走到这就卧倒了。
我刚站住,阿狸就跑了出来,他这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迟到,手里拎着袋子,说:“早晨起晚了,又忘了带盛灵给你的礼物。”
他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了我,里面是花花绿绿的糖果。
我心里一阵暖,说:“谢谢。”
“客气,都是她平时吃的。”
我接过袋子,叫柯基,“走。”
柯基赖在地上不起来。
好尴尬。
我只好过去抱它,它个头太大了,太沉重。
阿狸笑着问:“用我帮忙吗?你还拎着东西。”
也好,我只好说:“辛苦你了。”
他把柯基抱走了,柯基还记得他,舔他的手臂。
公共场合都不能去,我俩只好在路上转。
走了几步他就开门见山,说:“去年调查了她的行踪,发现每次发生事情时,只有一次她没有不在场证明。”他说:“我做了些记录,在我手里这个袋子里。”
我把文件袋拿过来,打开里面的东西。
有的是U盘,标着日期和监控地点。
还有笔记之类等等。
我现在没带电脑,什么都看不成,便问:“在医院给我和叶子下毒那次是她吗?”
“不是,医院的监控有备份,拷在里面了。他已经被抓了,我把他保释出来,他对我交代了。”
“是谁?”
“回去之后自己看吧。”阿狸说:“前天我刚刚拿全资料,这么着急就来找你,是怕你出事。无论如何,别得罪对方,如果可以就回来吧,至少我能罩着你。”
我心里涌起了巨大的不安,看着他,问:“是我身边的人?”
“当然。”
“女的?”
“嗯。”
我心里隐隐地有了个轮廓。
便问:“你确定真的不是皇甫纪香吗?”
“你应该知道她爸爸的事,她这次来其实也是因为其他亲戚给她介绍了这边的一个对象。”她说:“她是为了躲开我。”
“哦。”
“我其实也会做掉她,但你这件事另有其人。”他说:“能回来就回来吧。”
“谢谢。”
他点了点头,随后笑了,问:“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Leo结婚典礼,你也会去?”
“会啊。”
“嗯。”他没再说话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他没话找话地说:“你现在的作品比以前熟练多了。”
“是啊,我以前还觉得自己画的挺好的,但现在再看就发现很多毛病。”我说:“以前想当大师,后来发现这辈子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成就。”
他笑了起来,“这么消沉?”
“面对现实。”
“送我的那幅画蛮好的,好多人要买。”他这句话好像憋了很久似得,说出来后整个人都放松多了,“我还是觉得要看谁来推荐,艺术类的东西要炒。”
我点头。
“让Leo帮你炒炒。”
“谢谢。”
走到门口时,阿狸把柯基交给了我。
我抱着它回去,他满身狗毛,样子很狼狈,但表情很开心,“东西看过之后就销毁,原件在我那里,别给自己惹麻烦。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最近都可以打给我。”
“谢谢。”
果然还是国内的朋友贴心,或许这是因为阿狸不知道我做了那种事。
说来我其实很对不住他,他对我一直不错,无论从朋友还是恋人角度,都没有对不起我的事。
只是想起叶子的事,我心里就难免别扭。
不明白我简单的生活,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多麻烦。
一到家我顿时吓了一跳,莫妮卡姑姑站在门口。
那边靠窗,能看到楼下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我问,她立刻就问:“那不是Sam吗?”
“嗯。”
看来他们认识。
我开门请莫妮卡姑姑进来,柯基高兴地用脑袋蹭她的腿。她摸着柯基的头,高兴地问:“他喜欢你吗?”
“以前喜欢,我们交往过,现在应该不喜欢了。”
“可我觉得他还喜欢你。”
“不喜欢了。”
“你别担心,我没有恶意。Leo结婚之后他们一定会强迫你把自己嫁出去,这样才可以了结他们的心病。”她认真地说:“如果你可以通过恋爱名正言顺地回国,就没有人再伤害你了。”
“那也不行啊,莫妮卡姑姑你真的想太多了。”
“如果只是普通情况,我绝不会强迫你做这种事。但现在情况特殊,Leo一旦结婚,他们会立刻给你安排新的男人去相亲,然后强迫你嫁给他。”她严肃地说:“相信我,在他们的律师团面前,你即使上法庭也讨不到任何便宜。上次郑先生的事,完全是因为Leo在周旋,但他不可能每次都帮忙。”
“我知道。”我说:“我会在找男朋友,可是……”
“要这么快发展一个男朋友太困难了,据我所知Sam还是单身。”她高兴地说:“多亏了上帝保佑,你们既然是朋友,你可以请他帮忙,先把你带回去。”
她这样说我就懂了。
我确实不想被他们随便找人嫁了,但好像是因为事情还没到眼前,而且我和阿狸以前……找他很别扭。
反正我先应承下来,后面慢慢再想。
莫妮卡姑姑走后,我看了那些碟片。
重点是医院那个人在警察局的笔录,以及他和阿狸谈话的录音。
他说是个外国妞,具体长什么样他也不知道,通过中间人找到的他,主意也是那边出的,他只负责干事顶罪。
中间人阿狸也找到了,也是录音。那人说方言,阿狸还帮我翻译成了文字版。
对话内容也是说起了这件事,也是说外国妞,但不肯透露名字。
但阿狸问他长相,他描述出来了。
高个子,瘦瘦的,长的很美,来头很大。
要求是必须杀了。
关于炸弹事件的资料就更多,也是通过中间人,隔着好几层,两年才搜集出的证据链,可想而知有多复杂。
媒体爆料那件事,关键词也是“白人美女”。
阿狸还写了个总结纸条,他认为这两件大事并不是皇甫纪香做的。
但再往前的小事的确是皇甫纪香。
她的确有点小权利,但因为皇甫家族女性几乎没有地位,她根本没有大权,决定不了杀人这种事。
更多的查不出来,他在最后写的也是白天的意思:万物打草惊蛇,尽量回国。
下午等我忙完,便给盛灵打了个电话,跟她解释,说:“我现在才做完事。”
“那你现在来找我吗?”
“太晚了,都八点了。”
“才八点而已,我九点钟才睡觉,你来陪我吃蛋糕。”
“你晚上吃蛋糕对牙齿不好。”
“那就喝果汁。”她委屈地说:“我不说我老爸的事就是了。”
我到酒店去找盛灵,她说阿狸不在,皇甫纪香陪着她。
她下来时,是皇甫纪香送她。
我见到她,客气地说:“皇甫小姐你好。”
“你好,Joy小姐。”她笑眯眯地说:“我怕小灵出事,送她过来。等你们聊完,叫她打给我,我再来接她。好吗?”
“好好,谢谢您。”
皇甫纪香走后,我寻了个空隙问盛灵,“她对你好吗?”
“谁啊?”
“皇甫小姐。”
“还好吧。”她说得有点忸怩,大概是因为皇甫纪香确实教了她许多不对的东西。
我便说清楚,说:“我是说皇甫小姐跟你亲近吗?我看她走到哪都带着你。”
“她对我好。”她这次说得很干脆。
“就像妈妈一样?”
“嗯。”她说:“不过肯定没有我妈妈好。”
我没说话。
“嗳。”她忽然神秘地凑过来。
“嗯?”
“我爸爸说,你们公寓一楼的邻居好像不对劲。”
“不对劲?”
“窗帘没拉着,他早晨过去时看到屋子里的陈设,说不对劲。”她小声问:“是新搬来的吗?”
“好像在我之前就在了吧……”我记不清了,“我搬来的时候好像就在了。”
“你要小心点,我爸爸说你身边感觉不安全。”
“啊?”
“那个,要我怎么说呢……”她犹豫了半天,说:“其实是这样啦,我爸爸说Leo叔叔要娶的那个阿姨,她的教父是……你懂得。”
联系起家里那些被我烧毁的东西,我不由冒出了一阵冷汗。
“你爸爸还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了,他也不确定,而且他总喜欢把人往坏想。”
往坏想的话,那就是我杀了Joy,现在有人要杀我。
温励有没有参与其中?他这样怀疑过娜塔拉么?
是只有我自己被骗了?还是我跟他都被算计了?
我没有想通,但盛灵的表情很紧张,因此我尽量掩饰了不安。
结账时,盛灵说要把账单结在她房间里,签好字之后,侍者又拿来一个礼物盒,说:“消费超过了一百美元,这是送两位的礼物。”
盛灵高高兴兴地把礼物接过来,笑着说:“看看里面是什么!”
我突然有了个主意,说:“你先放下,现在就拆是不好的行为。”
“噢。”她把礼物盒放下了。
“打给皇甫阿姨。”
皇甫纪香来了,跟我们打招呼,“这么快就聊完了?”
“是呀!”盛灵笑嘻嘻地说:“你看餐厅里还送了我礼物,说因为我消费够了。”
“里面是什么?”皇甫纪香疑惑地问。
我说:“等你一起拆呢。”
“哦。”她立刻就把手伸向带子,我连忙按住了她的手,问:“你不觉得礼物不对劲吗?”
她愣住了,半晌,蹙起了眉:“没有酒店的标识和贺卡。”
“对。”通常酒店在送礼物时,包装上一定会有酒店的标识或贺卡。
桌上的这个则是寻常礼物。
皇甫纪香想了想,对盛灵说:“小灵走远点,我和Joy一起拆。”
盛灵正要走,我连忙拉住她,“万一她被抱走了怎么办?”
“盒子里面很有可能是炸弹,你会拆吗?”她不屑地问。
“……”
“如果要拆,我也需要人帮忙。”她下了令,“小灵先回去。”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让盛灵先到门口等我们。
她乖乖地去了。
皇甫纪香小心翼翼地拆开了礼物盒。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是个小型血池,里面泡着一只死老鼠。
老鼠的脖颈上,缠着一条绿色的丝带。看老鼠挣扎的样子,明显是被活活勒死的。
皇甫纪香立刻尖叫起来,我也惊慌地退了一步,回神立刻跑出了门,却发现盛灵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