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泄了气,站在原地,心里觉得又尴尬又委屈,甚至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前些天还好好的,生气就生气,却丝毫不给我解释的空间。一瞬间让我明白我有多么的被动……之前他对我那么好,我都忘了我跟他不平等的关系。
这天走时,莫妮卡依然那么友好,温励也依然伪装到出门,只有阿狸跟我们一道出来时,笑呵呵地说:“今天这顿虽然是莫妮卡小姐请,但我还是很感谢温太太的谢礼。我会找机会回请两位,到死希望可以赏脸,一起大驾光临。”
“当然。”温励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我也伸出手,说:“谢谢阿狸,如果能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就更好了,阿狸好像叫得太不礼貌了。”
阿狸弯着眼睛笑,没有说话。
回去的路上,我没话找话地问温励:“你送了他什么?”
温励靠在椅背上,我明明看到他的眼珠在动,但他就是不睁眼,也不理我。
我只好不再说话,拽着安全带,内心十分煎熬。
直到我到家,他都再没有跟我讲话。
这样又过了几天,叶子请我吃饭。
我大约是天生是来找温励麻烦的,我喜欢的食物似乎都脱离不了下水和脚。比如毛血旺。
没错,叶子请我吃毛血旺,这大约温励跟我冷战以来,我最开心的一天。
小吃街的毛血旺炒鸡好吃,我俩为了吃,还排了一会儿队,坐下时,叶子的手机已经响了十五次。
叶子平时并没有这么多电话,而她也不至于不接,且一脸烦恼。我便问她:“你手机怎么不接?”
“不想接。”叶子烦躁地说:“是蔡贤打的。”
“他怎么知道你电话?”咸菜君,我不喜欢他。
我因为第一印象的不喜欢,而很清晰地记住了他的三角眼,精光四射,让人别扭至极。
“蔡伯伯和我爸爸的关系好啊。”叶子咕哝道:“可能是跟我爸爸要的,我爸爸也觉得小辈们联络一下没什么坏处,毕竟他也是同行,交流切磋没事的。可是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聊天什么的,烦死我了。”
“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我很纳闷:“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呀?有事求你吗?”
“二缺。”叶子夹着肚丝,朝我翻白眼:“他是在追我!”
“追你?”
哦……
我没被人追过,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温励当然不算,他还没有追我,我就跟他结婚了。
但我还是觉得事有蹊跷:“我觉得他不喜欢你啊。”
“哟!”叶子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的小温柔已经能看出来谁喜欢别人了?那你看出来谁喜欢你没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被她的嘲讽弄得很无奈:“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她笑着说:“我肯定不喜欢他,不过他真的在追我,动不动要约我出去,而且还总说要给我送礼物,真烦心。”
“拉黑名单不行吗?”
叶子摊手:“蔡伯伯那里怎么办?他跟我爸爸是朋友耶。”
“我觉得叶伯伯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他。”我说:“他好像太商业了。”
“就是因为特别商业,所以我爸爸才跟蔡伯伯关系好,这样我爸爸的画会很好卖,有时商业点没坏处的,死后成名太悲惨了。”
我鬼祟地问:“所以你爸爸是不是想跟咸菜君来个亲上加亲?”
叶子顿时被呛到,毛血旺的辣椒威力可想而知,她咳得眼泪都下来了才勉力止住,说:“怎么可能嘛,你这奇葩……”
“你才奇葩。”我不高兴地说:“反正你跟他保持距离,作为基友,我说到这就是仁至义尽了。”
“哟,还生气了。”她伸手捏捏我的脸,笑着问:“今天看你就觉得你不高兴,是有什么闹心的事了吗?”
我点头,把我和温励的事说了一遍,问:“你说他为什么要生气这么久呢?我真的好纠结。”
叶子听完,沉默了很久,说:“我觉得子衿的事,可以说他占有欲太强这样的。但他不高兴太子,我觉得比较情有可原。”
“哦?”我问:“你觉得太子喜欢我吗?”
叶子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觉得呢?”
“不喜欢。”我说:“一点都不喜欢。但是友谊肯定有,如果他出什么事,我在能力之内也会帮帮忙的,因为我跟他毕竟是从小学的朋友,这种关系现在不多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叶子点头,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可能是这样,首先,米国的男女关系比较混乱,然后男人这种动物,本来就不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这是太子跟我说的。所以温励肯定会觉得,你跟他肯定有什么。而且他是商人思维,肯定会觉得这些是双方的。我觉得你最近不要见太子,慢慢就会好了。”
我点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比你聪明嘛。”叶子得意地说:“快吃吧!”然后拎起正在震动的手机,烦躁地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我真是烦死了。”
我看着那只震动的手机,心里有一种极端的不适感。仿佛有什么麻烦事就要发生,而我很怕。
而这种预感很快就得到了应验,我刚盛了一碗肚丝,地面就剧烈地晃动起来。桌上的毛血旺锅子跟着倾倒,叶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在忙着扶。
就在我拽着叶子起身的这一刻,桌椅摇晃,房顶上的大灯坠落,碗盘碎裂。此时正是就餐高峰,毛血旺店却只有一扇小门,门口挤满了人。
我们这边还算幸运,因为我和叶子喜欢靠窗,而窗正开着。
我俩跳窗出来,发现小街里挤满了人,这边出去之后是盛世,四面高楼。
这时场面十分混乱,四处可以听到人们疯狂地祈祷声,空气在颤抖,是混沌的,就像在澡堂里一样,我觉得耳鸣,握着叶子的手,总觉得手里一无所有。
后来我们跟着人群跑,一直跑到了时代广场。
时代广场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人,我俩惊魂未定地站定了,又等了一分多钟,地面才渐渐恢复了安稳。
我伸手去掏手机,听到叶子颤抖的声音:“我靠,你还拿着碗!”
我这才回神,发现我居然还端着这碗满满的毛血旺,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手好痛。
掏出手机后,发现信号全无。
叶子的也是,广场上其他人也喊着,说没信号的事。
我看着叶子因为流汗而十分花俏的脸,想起小花猫的典故,觉得我现在估计也够狼狈,忽然间就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擦了擦脸,问叶子:“咱俩把毛血旺吃了?”
叶子道:“我没拿筷子。”
“拿手吃。”我不嫌脏:“咱们庆祝一下,我看这里面就我带吃的了。”
叶子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似乎也不那么紧张,这种患难之交的感觉,还真是很不错。
我俩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间,我的电话叫了起来。
我拿出来,看到屏幕上“温励”两个大字。
我接起来,问:“温先生。”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很冷静,身旁很安静,隐隐有电台的声音,播报着地震的消息,应该正在开车。
“在时代广场。”我一边咽下肚丝,一边问:“你怎么样?刚刚地震你感觉到了吗?”
他没回答,只问:“在广场哪边?”
“盛世对面。”
“呆着。”温励说着,挂了电话。
在我接电话的期间,叶子也接了电话,听她说的话,似乎不是叶伯伯。
我还没听清,我的电话又响了,是梁正则。
我接起来,他那边劈头盖脸一嗓子:“你在哪呢!”
我被吼懵了:“时代广场……”
“广场上头还是下头!”他问:“别墨迹,你好好说!”
“要是下头……”我挺感动的,但他很没常识:“你能打通我电话么?”
“那就得了。”梁正则粗着嗓子说:“看好包,有小偷趁机偷东西的,用我接你不?”
“不用了,我和叶子在一起。”出于礼貌,我问:“你也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这都好着呢。”
他正说到这句,突然传来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甜丝丝的,似乎是从哪听过:“谁说都好着,我就不好,我手都被压疼了。”
我也尴尬,梁正则也尴尬,最后挂了电话。
我一边拨通医院的电话,一边在心里想,到底还是从小学就培养的朋友,虽然总吵架,但还是挺关心我的。
医院那边说子衿没事,虽然地震突然,但因为他恢复良好,没有受到影响,由于接家属电话很忙,没有聊很多就挂了。
我稍稍安心,此时,叶子也打完了电话。
我问:“一开始是谁给你打的电话?你有男朋友了啊?”
“咸菜君。”叶子嘟着嘴巴,说:“没想到第一个就打来了,比我爸还快。”
我确定我在她脸上看到了某些奇怪的颜色:“你觉得很感动?”
“不该觉得感动吗?”叶子别别扭扭地说:“安慰我好多,然后我说我爸爸的短信进来了,他才说他忘了给他爸妈打电话,我突然觉得好感动……蔡伯伯人蛮好的,咸菜应该也不坏。”
“叶子……”我试图阻止,却没有特别好的理由。
“我知道啊!”叶子拎着肚丝,满不在乎地说:“我就是说说。”
我俩吃完毛血旺时,温励也来了。
这时我正给老头打电话问候,忽然有人伸手抱住了我,我满手都是油和口水,没敢抱他,他就拎着我的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我看着他白衬衣领口上那些鲜明的油渍,心想回去的路上一定要买袋汰渍给他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