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也知道这个时间叫我上去是要做什么,便打开衣帽间,发现上次的那条睡裙已经不知所踪,换了一条,把头发拢了拢,上了三楼。
程序与之前完全相同,唯一的区别是我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温励。
严格来说,即使现在,在我眼里,他依然是陌生的。
这会儿他正站在正前方的露台上,手里拿着手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家居服,那颜色好像他的眼睛,雾蒙蒙的,携着一股落雪后的冷意。
等了一会儿,温励便挂了电话,拉开玻璃门走了进来,见到我,停了下脚步,随后打量了我一番,说:“胖了。”
“嗯。”我已经体会到这一周的不同:“谢谢。”
他不言声,朝着卧室的方向推门走去,我亦步亦趋地跟上去,见他坐到床边,床单的颜色还是那样,但花纹似乎有所不同,我站在他身侧,犹豫着要不要轻车熟路地把衣服直接脱了,便见他抬起头,看向我,随后笑了起来:“看来蓝色比较适合你。”
我咧嘴:“我弟弟也这么说。”
看来他已经完全知道我的所有资料了,完全没有疑惑:“你和你弟弟的感情很好?”
“我们是双胞胎。”我不想对他多说我家里的事:“每天一块玩。”
“为什么你弟弟会姓许?”
从前妈妈就叮咛过我许多次,因为那个团伙牵连甚广,而我们这批孩子一直都在秘密安置,要我无论如何都别把身世告诉别人听,所以对于此类谎言我已经轻车熟路:“我妈妈姓温啊。”
“So。”温励显得不再有兴趣,直接将话题带到了别处:“今天换个方式。”
我跟不上趟:“什么?”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他认真地好像在说实话似得:“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你没强迫我。”我连忙为他正名:“是我不对。”
他撑着手臂,歪歪头,看着我,说:“今天一起更正吧。”
我瞅瞅他好整以暇的身体,心里暗忖,不更正,不知道行不行……
然后我就这么杵着,杵了很久他依然是那么看着我,我也只好瞅着他。敌不动我不动,希望他瞅累了就此放过我。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问:“觉得我不好相处,对吗?”
我摇头。
他露出了一丝不快:“为什么一直在紧张?”
“我没有紧张。”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想哆嗦而已:“我是……冷得。”
话音一落,他忽然我的后腰上一揽,我跟着就贴进了他怀里,这动作太生猛,让我的牙齿磕到了嘴唇,差点咬出血来。
然后觉得气氛不对,正要挣扎,却刚推开他,便发现他的声音微妙地冷了:“不要动。”
我瞅着他灰蓝色的瞳孔,只好慢慢地放下了推在他身上的手。
温励靠了过来,在我唇边亲了亲,继而冷飕飕地看着我:“从现在开始,闭上眼睛,不要动,做得到吗。”
我莫名被他这样的凌厉吓死了,牙齿打着架,问:“那我、我可以抖吗?”
“不可以,也不准哭。”他虽然瞪了我一眼,却好像不是特别生气那种:“做不到,就进监狱。”
“哦。”
这叫什么?再劫难逃。
算了,忍。
我把眼睛一闭,在心里发毒誓,决定不哭不闹不吭声。
却一直等到花儿也谢了,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我按耐不住地悄悄眯起眼睛,忽然看到他弯弯的嘴角,猛地按过我的头,一点不给机会地亲了过来。
我有今天明白,温励在找我之前,肯定战斗过不少次。
否则怎么揉巴我揉巴的这么顺畅?
这天温励没有第一时间起床去洗澡,而是靠在枕头上,用指尖摸着我的脸,问:“感觉怎么样?”
“……挺好。”真挺好。
“痛吗?”
我实在地摇头。
他笑起来,握着我的手臂,表情很温柔:“记得,在这件事上,我允许你忘记骗婚的事。下次开心点。”
回房间的路上,我一直在告诉自己,错了就是错了,人家怎么对我都是应该,何况也没打我没骂我,就是睡睡我。想解套,必须得“开心”。
病假结束,我开始上课。
布朗把我领到门口,问:“先生给你配了一辆车,有驾照吗?”
我点头:“有的,但我技术不太好,会把车撞坏的。”
“车不重要,人不受伤就好。汽车的安全系数很好。”布朗说:“你如果不喜欢开车,也有司机。”
车是宝马,白色的,很漂亮的小轿车。
我想想还是不要碰车,于是要了司机,又要求:“布朗先生,我能让王女士只送我到地铁站么?”
“为什么?”
“不希望别人多心。”
“没关系。”布朗微笑着说:“其实你也清楚,你才是合法的妻子,结婚证书上写得是你的名字。”
“不是因为这个。”我赶紧换了个言论:“毕竟大家都知道优雅小姐而不是我,知道的人越多,我就越害怕。而且我的朋友素质都不高,可能会对我先生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布朗想了想,便点了头:“真是懂事,那么就按你的意思吧。”
我顿时松了口气,上了车,转头再看那栋别墅时,平白就生出了一种挣脱牢笼的快感。
王女士把我送到了地铁终点站,从这里过去需要换乘两次,出地铁一百米处就能见到我们学校。
之后的一切全都很轻松,中午叶子开车载我去医院看子衿,他很平静,没有变化,因为一直靠着营养液,已经瘦得脱像了。
晚上,叶子做东去海富酒楼吃海鲜。
每个城市都有几间带绝活的饭店,海富就是其中一间,这是真正的良心菜馆,菜好吃还量大,知名却便宜,天天都在爆满,门口顿顿都挤满了各色名车。
我像个保安似得指挥着叶子费劲巴哈地停好车,刚走到门口,顿时听到一群人指指点点着交头接耳,叶子上前去问:“怎么了?”
“看。”一个女生朝着某处努努下巴:“世爵C8。”
我也跟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找了半天只找到一辆银色的跑车挂了白色牌照,顿时忍不住乐出声来:“1222,这个车主肯定是二缺。”
看样子车是好车,只是牌照有点诡异,但叶子不知为何,突然冷下了脸。
叶子今天特别大手笔,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大家吃吃喝喝了好一阵,我去卫生间,正要洗手,猛然听到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赶紧掏出来,见到温励的名字闪烁在屏幕上,手一滑,差点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我赶忙接起来:“温先生。”
“出来。”他只扔过两个字,便挂了电话。
不会吧?我反应过来之后就只剩头痛,连忙跑出卫生间,还没等看清温励在哪里,忽然被一条手臂拦住了去路,贱兮兮的叫:“哎呦,这是多么吉祥的风啊!怎么把我的女神吹这来了?”
一阵烟味呛人地传来,我一面咳嗽一面抬头:“怎么是你!”
我有个土豪发小,家里趁十几亿那种,叫梁正则。因为此人霸道,所以我们都叫他太子。
太子是个神经病贱人,我从小就跟他是同桌,但是一直合不来,因为他老欺负我,还管我叫二缺。
而且,他还是叶子的初恋男友。
刚上大学时候,我总去找他打架,因为他欺负叶子,搞外遇,花心,叶子一问,他就闹分手。
后来我家出事,我就没空劝他们,不久后就真的分手了。
从那之后,我有两年没有见过太子。
“怎么不能是我啊?”他把烟从嘴上拿下来,夹在指缝里,猛地一拍脑袋:“对喽,忘了您这贵人多忘事的脾气。”随即抱了下拳:“在下太子,初次见面,久仰久仰。”
我也朝他抱拳:“久仰大名,太子大人,小的就是借过,劳烦让让路?”
“让什么啊?”他弹着烟灰,问:“这是上哪鬼混去了?”然后挑着眼角瞄我:“怎么瘦成这副德行,以前不是肥妞吗?”
我总觉得温励就在他身后,所以不敢发怒,免得显得我不乖巧,只好咬牙:“跟你有关吗?”
“怎么没有?”太子趁我不备,拍拍我的头,龇牙:“咱俩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如果你有事,我就算万死不辞也要帮忙啊!”
我每次跟他碰见总少不了一顿贫,这时间可长可短,我反驳能吵一上午,我不吭声他多半说不了两句,于是我聪明地不吭声了。
果然,太子歪过脑袋瞅瞅我,自说自话:“二缺,听说你家出事儿了?”
我依旧不吭声。
而他突然伸出手,在我脸颊上捏了一把:“说话啊,怎么了这是,转性了?”
我瞄着他的爪子:“放手。”
他扔了烟头,依旧是那副令人倒胃口的嬉皮笑脸:“不放能怎么滴?”
我瞪起眼睛:“你想挨打啊!”
“这话说得!您又不是没打过。”他松了手,猛地凑过来,而我也在第一时间扬起手臂,正待落下,忽然听到叶子的声音:“温柔!”
这一声喊打断了我的动作,也令太子侧身回头,没人挡着,我也总算看到了太子身后的世界。
叶子站在走廊里,温励站在她身旁,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注视着我。
场面在僵持,叶子的脸色也很差,朝着温励那边轻轻侧了下脸,问:“这是你表哥吧?”
我看向温励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今天穿了件咖啡色的套头衫,白色的休闲裤子,真是看起来温暖又年轻的一身打扮。坦白说温励身材极佳,这点我也有些体会。可我却只觉得结婚证好像长了脚似得从我眼前飞走了,眼下只想往卫生间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