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我说:“她好像有点喜欢那块咸菜。”
“咸菜?”他微怔,随即猛地笑了起来,扶着眼镜,说:“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叫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讲的就是,越阻碍,反而会越相爱。如果她对你有自卑感,或是不信任,她会反弹的更厉害。所以不要说了,你会适得其反。”
“你觉得我的看法对吗?”我说:“我觉得咸菜不是个好人。”
阿狸很委婉地回答:“男人不该传闲话,也不该随意评论别人。”
“哦……”
“你心里有数就好。”他笑了起来:“Leo一定是个好人。”
我点头,心里很舒坦:“谢谢你这么说。”
“纪香的事别担心,感情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等我处理好了自己的事,会尽力帮你的忙。”
我点头:“谢谢你。”
他没说话。
我又问:“你有孩子吗?”
“有个女儿。”他似乎不太愿意说:“今年八岁了。”
“八岁!”这么大:“你几岁啊?”
“二十七。”
“你结婚好早啊。”我好纳闷:“是托关系拿的结婚证吗?”
“差不多吧……”他明显尴尬:“当时没想要结婚,但孩子有了当然就得留下,就……”
“这样啊。”我忙说:“真对不起,我问太多了。”
“不是。”阿狸露出一抹超级可怜、无奈、又另有隐情的目光,“是每次只要有人知道我有孩子,就会问我多大了。同样的问题听了好多遍,开始有烦躁感了。”
“我理解。”我岂止是理解:“我从小到大,只要大人第一次见我,就一定问我,你怎么这么高呀?怎么这么瘦啊?怎么没去当模特啊?我也有烦躁感。”
“你不算高。”他摊手:“我女儿才高,现在已经快一米四了,真担心她以后交不到男朋友。”
我拍拍胸脯,信口开河:“考虑下我儿……”我忘了他女儿已经八岁了,忙改口:“弟弟。”
阿狸认真地否了:“太老。”
我没真想给他介绍女朋友,但我当然不能让他说子衿不好:“我弟弟很帅的,是天才。超聪明,IQ200。”
阿狸笑道:“跟Leo比呢?”
“我弟弟是技术宅。”我说:“温励是做情商工作的,两回事。”
“哦?”阿狸扬起眉梢:“什么技术?”
“计算机。”
他笑了:“程序猿?”
“还没到找工作的时候就变植物人了。”我悲伤地说:“不过他快醒了,醒了也许就是程序员。”
“程序猿以后娶不到老婆。”阿狸认真地说:“不如跟我混,我去进点设备,帮我早点飞机大炮出来,搞支武装。”
“啊……”不是,我差点忘了他是黑社会了:“那个,我弟弟是好孩子,从小都不跟人打架的,他那种小男人肯定没那么大胃口。”
“哈哈哈……”阿狸顿时靠道椅背上放声大笑:“我像有那么大胆儿的?”
“像。”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敛起了笑容,问:“叶小姐怎么还没回来?”
我连忙看表,妈呀!都过去十几分钟了!
大概是温励认真又认真地提醒了我,她又跟我吵架,我对叶子多了许多担心。
冲出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连忙打给她,她接起来,说:“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我说:“你东西还没拿。”
“你先拿着吧。”她的口气还是比较冷淡,也很无力:“我可能是感冒了,回家休息休息就好了。”
“哦。”我说:“那你注意安全,好好休息。”
她没说话,挂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心里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很想跟到她家去确认,却又觉得自己多心。
她跟我生气了,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们第一次吵架,所以我有点怵。
然而我却不知道,我这一怵,给叶子带来的,究竟是多么严重的伤害。
回家后,我挑着时间给温励打电话,准备汇报今天的事,也准备跟他说说小情话。
响了几声,接了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Hello。”
我一惊:这个不是皇甫纪香的声音!
犹豫了很久,直到对面第二声询问,依然是说英语,听口气,好像是个歪果仁。
我便用我那不熟练的英语,结结巴巴地问:“是Leo的手机吗?”
“嗯哼。”她笑着说:“是的。但他喝醉了,正在休息,你是谁?公司的秘书吗?需要我叫醒他吗?”
我很想高冷地说不需要,但我毕竟看过这么多言情小说了,我发誓不做白莲花,于是我说:“需要,谢谢你了。”
“好的。”她愉快地说,然后传来一阵悉率,应该是把电话放到了一边,那边传来温柔的女人声:“Leo,醒醒,公司来了电话。”
温励的声音我自然晓得,很遥远,却透着一股慵懒:“是谁?”
她重新拿起电话,说:“你是谁?”
“我叫温柔。”
她学了过去,温励说:“告诉她我明天打给她。”
“好的。”她一边拿起话筒,一边问:“她是你在中国的情人吗?”
他有点烦地回答:“一个朋友。”
我挂上电话,觉得自己的玻璃心完全碎了。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不应该把事情想得太糟,一个这样的电话代表不了什么,有很多解释的余地。
他说我是“一个朋友”,我也比较理解。
可我还是不开心,觉得自己被藏起来,感觉好不公平。
我还担忧,觉得他在那么远的一个国家,风土人情,肤色人种,连时间都跟我不一样。
仿佛没有一点共同点。
而这件事其实算不得什么误会,不过是一条导火索。
第二天我去看了子衿,还是不能进去,但宿医生告诉我,他可以坐起来了,护士给他喂饭时,他会用眼神表达感激。不过要恢复语言能力还要一段时间。
我也决定去看看梁正则,但到病房才知道,他已经出院了。
我打给叶子,想要道歉,结果她意兴阑珊,说她还是不舒服。聊了几句便挂了,那种感觉很尴尬。
温励一整天也没有打来。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只剩下了一条狗。
一直等了三天,温励始终没有打给我。其实我可以再打一个给他,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跟谁作对,怎么都不想拨出去。
果然是人在失意时才会有灵感,我在第三天晚上把自己关进了画室,画了我这辈子最快的一幅画。
我画了那个噩梦,希望从中找到一点自己整天都在梦到它的线索。
但我画的时候,忽然记不清那个梦的具体样子了,不由感叹我果然适合抽象派,最后画出来,除了那些杀马特的颜色,连我自己都看不出我在画什么。
画到一般时,我觉得好累,这时,有人敲门,是布朗。
他笑着告诉我:“先生回来了。”
我点头,重新关上了门。
继续画吧,停下来我会忘记。
后来没有人再叫我。
画上签名时已经是第二天,窗外是江,太阳正缓缓地升起,房间里是一片金黄。
我开门出去,上了楼,碰到布朗,他看我的眼神略微变了,说:“先生去公司了。”
“嗯。”
“夫人。”他客气地说:“先生一回来就去画室找你,考虑到你在创作就没有打扰你。但看得出,他很失望。”
我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我回房间,拿起电话,拨通了温励的号码。
他很快就接了起来,声音里透着疲倦:“结束了?”
“嗯。”我说:“对不起,我没有发现你进来。”
“是我没有敲门。”
“嗯。”
“温柔。”他忽然说:“我很讨厌冷战。”
“嗯。”
“不需要我解释吗?”
我燃起希望:“你会怎么解释?”
“我……”他说了一个字,忽然停了下来:“晚上回去时,我们再认真谈谈。”
我好害怕这种感觉,他这样的口吻,而且他刚从纽约回来。
我不知道他想跟我谈什么,不安又担忧。
这种煎熬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晚上,温励在晚餐前回来了,坐在我对面,一如往常地对我微笑,问:“最近还好吗?”
我看着他,说:“挺好的。”
“吃过饭之后再聊天好吗?”他柔声说:“这一周没有和你一起吃饭,我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味道。”
我思前想后,咬咬牙:“我……能要求先谈吗?”
温励放下了刀叉,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些话说出来你或许会更不安,但你既然问,那么我也可以坦白。”
我岂止是不安?我甚至有种等待审判的感觉。
他说:“接电话的人叫娜塔拉,是我的初恋女友,我们感情很好,我曾经很喜欢她。”
“哦。”
“她来看我爸爸,我爸爸也很喜欢她,希望我考虑她而非皇甫纪香。”温励一边说,一边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但我可以承诺你,我的每一段感情都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才分手,而且不是为了金钱。到现在为止,唯一让我觉得,有爱的感觉的人只有你。”
我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这么认真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吗?”
“是。”他说:“我觉得你会不相信,或者认为我爱过别人,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但我不想说谎,如果完全没有感觉,我不会选择在一起。”
“然后呢?”
“没有了。”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忘了吗?”温励笑道:“你打来的时候是傍晚,是晚上八点。我爸爸身体状况还好,我和娜塔拉一起陪着他去公司,陪高层吃了一点东西,喝了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