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天平上的人与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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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狼孩

记得孩提时代,每当哭闹时,大人们就吓唬我:“不许哭,狼听见了会跑过来吃你!”我幼时没见过狼的模样,便想像狼一定是青面獠牙,极其凶恶,而且专吃不听话的调皮小孩。每当大人们训斥我时提到狼,心中便顿生恐惧,哭声戛然而止。晚上总是紧紧依偎在娘怀里,生怕被恶狼叼走吃掉。夜半时常从“狼梦”中惊醒,哭着让娘打狼。而娘为安慰我,就拿起一根木棒或扫帚什么的,在门口虚晃几下,口里大声喊道:“打死狼,打死狼!”随后就说狼已被赶跑了,关门熄灯,我才安然入睡。幼小的心灵,烙下狼吃小孩的可怕印记。后来长大一些,我在动物园的牢笼里看到两只狼,与想像中的狼的样子大相径庭。它们外表像狗,只是拖着粗长的尾巴,温顺地卧在笼子里,眼里露出企盼食物和自由的光。我想,这就是母亲常提起的专吃小孩的狼么?如果将它们放出铁笼,会吃人吗?野生的狼也是这么温顺吗?

后来在我上中学时,读到一则关于在印度发现“狼孩”的消息,心中为之一震:果然有不吃小孩的狼。及至我参加了工作,从一位参加过援助苏丹医疗队的朋友那里听到非洲也有发现“狼孩”的故事后,我才改变了对狼的传统看法,甚至还生出几分敬佩和感慨呢。朋友在苏丹工作了两年,耳闻目睹了“狼孩”传奇,他这样向我描述——

在苏丹,有一位猎人出去打猎时,发现一处狼窝,里面有两只出生不久的小狼崽。狼的父母外出觅食,不知去向。猎人将其中一只小些的狼崽摔死,抱起另一只健壮的狼崽卖给动物走私分子。老狼回窝后,发现狼崽一死一丢,一连一个多月天天在邻近的村落周围转悠寻找,人的哀号声彻夜不绝。那猎人害怕报复,再也不敢去捉狼的地方狩猎。

一个月后的一天上午,一位名叫巴姆丽的妇女背着四个月大的孩子下田干活,她将孩子用布包好,放在田头的树阴下,自己去锄地。过了约一个小时,忽然身后传来一片打狼的喊声,她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只见一只毛色灰褐的大狼叼着她的婴儿向高坡上的丛林跑去。另一只大灰狼断后,像是在护送同伴。正在干活的农民们只是挥舞农具发出呐喊,谁也不敢冲上去狼口夺人。实际上,别说两只脚难追四条腿,即使追上,面对狂野的狼也是凶多吉少。眼看两只狼挟持着孩子消失在丛林中,孩子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昏了过去。

人们议论纷纷,有人断定,这都是那位猎人惹的祸,老狼为狼崽报仇,将孩子叼走吃了。那可怜的婴儿必死无疑,不要去找,找也是白搭,并且还有危险。

八年之后,由于当地人口剧增,耕地不足,这个村子的人们便毁林扩田,大批林木在斧锯声中轰然倒下,惊得野兽禽鸟弃窝离巢,四散奔逃。有一天,人们在伐木时,忽然发现有一只不知名的动物在林间逃窜,时而四肢着地,时而直立跑动,动作敏捷。二十几个手持器械的年轻人从四面包围,几经努力,终于将其擒获。人们好奇地打量眼前的怪物:长发披肩,满脸污垢,浑身赤裸,皮肤粗糙,指(趾)甲奇长。他眼睛闪着敌视而惊恐的光,不时向围观的人龇牙咧嘴,发出叽哩呱啦的怪叫。一位胆大些的青年用木棍拨开那怪物护住裆部的手,不由惊叫:那不是男人的生殖器吗?莫非他是人?!

人们停下手中的活,把这个一时难以定性的怪物带到村里。用绳子拴在树上。他显得暴躁不安,极力想挣脱。有人给他投去一只鸡,只见他兴奋地扑过去,用双手抓住两条鸡腿,一口便咬断鸡脖,美滋滋地吸吮鸡血,然后迅速扯拔鸡毛,将光秃秃的鸡生吞活剥起来。吃饱喝足,便卧在地上歇息,冷酷的眼睛不住眨巴着,望着围观的人群。有调皮的儿童向他投扔石子,他便露出黄牙,发出几声尖厉的叫声,表示抗议。

八年前丢失婴儿的巴姆丽听到捕捉到怪物的消息,也来看热闹。她看着那赤条条的怪物,先是好奇,后来当那怪物扭身撅起屁股时,她惊呆了:那怪物臀部有一块小孩巴掌大的黑记,与她当年丢失的孩子的胎记一模一样,再仔细看怪物的个头、长相以及直立走动的姿态,特别是那只在精溜溜的裆内晃动的小阳具,她料定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孩子,并且极有可能是自己失散八年的儿子!巴姆丽尖叫一声,飞也似的跑回家喊来丈夫萨布里,夫妻俩仔细端详,发现那怪物长得与萨布里极为相像:浓眉大眼,厚嘴唇,宽大的鼻子,走路姿势也像萨布里。这时,观众中一位长者若有所思,他看看怪物,又扭头望了望萨布里夫妇,告诉人们:“他不是小野人,而是八年前被狼叼走的那个婴儿,你们看他跟萨布里长得有多像,他屁股上还有一块胎记呢。”

老人一语言中。这赤身裸体的怪物正是萨布里夫妇当年被狼叼走的孩子。八年前,老狼夫妇的幼崽被人残害,而老狼没有报复,反将人的婴儿收养。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面对天灾、人祸、猛兽的威胁,老狼含辛茹苦,哺育人婴,教会他生存、自立、捕食以及如何适应环境躲避艰险,其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八年来与狼为伍,孩子已是人身狼性。当他已经独立生活,不再依赖狼父母的庇护时,那养育他的狼父狼母在何方?也许,它们已成为猎人的刀下之鬼,或者是迫于生存环境恶化而离开家园,流落异乡。

狼孩终于重返人间,回到萨布里夫妇身边。起初,他根本不吃人饭,对丰盛的佳肴菜蔬不屑一顾,只是对活蹦乱跳的动物感兴趣,他撵狗、抓鸡、捉兔子,身手敏捷,凶猛异常,猎物到手便茹毛饮血,生吞活剥,吃得津津有味,俨然是一只狼。一些动物可能嗅出了他身上的狼味,一见他就慌忙逃窜,不敢纠缠。他不喝热水,只喝生水,从不闹肚子。他习惯于赤身裸体,不肯穿衣服,总是将父母硬加在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撕碎。他无论白天晚上从不上床睡觉,只是独自蜷缩在院子的角落休息,而且警觉性很好,一有动静便立即爬起来四下张望。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喜欢他,但也怕他。因为只要孩子们来了,他便露出凶相,摆出准备扑击的姿态,吓得孩子们尖叫着一哄而散。他不会说话,嘴里叽哩呱啦不知表示什么意思。萨布里夫妇外出时,就把狼孩关在屋子里,他便隔着后院的墙从门缝里眺望远处被砍得稀疏的山林,似乎在寻找狼父狼母的身影,或者向往重新回归大自然,过以前那种放浪无羁的生活。当他久望无果时,便颓然卧在院子里,进入思乡梦亲的梦境……

三年之后,他狼性难收,依然不会说话,只是勉强接受父母给他穿衣服。后来他因患脑型疟疾不幸夭折。萨布里夫妇很是悲伤,将他埋葬在被狼叼走的地方,在墓碑上写着这样的铭文:“他四个月时被两只狼叼走并收养,是母狼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使他得以成活,并被哺育成狼孩。与狼共舞八年,人身狼性。获救后不入人俗,终因重病不治而死。天下奇事,发人深思”。那位当年杀狼惹祸的猎人,情知是自己导演了这场悲剧,羞愧难当,无颜见人,便弃猎远走,不知所终。从此,当地再没有人猎狼伤崽。而萨布里夫妇每年都要去狼孩墓前祈祷一番,然后望着当年狼叼走孩子后离去的方向,怔怔地出神,半天无语,只是眼里滚动着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