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耀武
父亲今年整五十岁了,他还在南方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过完年,我去上学,他说能和我同行一段路,于是我们约了一起走。
一大早,我和父亲出门了,母亲执意要送我们,走着走着,母亲突然哭了,她久久地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叮嘱:“耀武,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要经常给我和你爸打电话!”看着母亲的泪水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淌,我喉头哽咽,只会反复说一句话:“妈,您放心!”母亲又叮嘱父亲:“你一个人在外也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安全。现在年龄大了,不要逞能!再辛苦年把,等孩子毕了业,家里不差账了,你就别再出去了。”父亲连连点头。汽车开了,卷起的滚滚尘埃中,母亲不停地向我们挥着手。
下了汽车转火车。火车车厢里人潮汹涌,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我和父亲被挤在车厢连接处。父亲把行李包塞在地板上,让我坐,他静静地蹲在了一边。列车咣当咣当前行,父亲摸出烟锅装上,不时在地上磕磕。车厢里有许多人来回走动,上厕所的,打开水的,最不辞辛劳的是那些流动售货车,连人都寸步难行,她们的生意却照旧。每当有人和售货车经过,我和父亲都不得不一次次地站起来让路。更有甚者,他们连“请让一下路”这句话都懒得说了,直接抬腿从我们身上迈过。
“抽,抽!车厢气味这么难闻了,还抽烟。”突然有人骂道。父亲慌了,忙磕了烟灰,把烟锅塞进了裤兜。夜渐渐深了,车厢里走动的人少了。父亲袖着手,佝偻着腰,蹲在那儿,如山一般沉默。我要父亲在包上坐,我换着蹲一会儿,父亲不肯,说:我蹲习惯了。你到学校后就要上课,要好好休息,别误了以后的学习说着,父亲习惯性地去摸裤兜的烟锅,又突然悟到这是在火车上,尴尬地挠挠头,笑了。
不知不觉中,我头伏在双腿上睡着了。后半夜醒来,见父亲蜷缩成一团,背倚在车厢板上也睡着了。此刻列车摇摆了一下,将父亲从昏睡中惊醒,他看到了我,说:睡吧,明天就到学校了父亲打起了盹,我却睡意全无。父亲那过早憔悴的面容,那一头白发,随着车厢的晃动,在我眼前不停地摇啊摇……
到了学校,一切安置好,我和父亲在学校食堂吃了饭,他去赶往南方的火车。天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父亲上了车,我向他挥手,父亲说:在学校吃饱吃好,没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寄火车开动的一刹那,我的泪和着雨一起下来了。这泪,这雨,落在心里,咸咸的,涩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