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是因为太爱您了,爸爸。”
齐伟峰遽然回头看着她,对上风瑶微微浅笑的双眸,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底那点点闪烁的泪光。
他激动的不断点着头,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鼻根酸涩的难以自已,梳的一丝不苟的发被他的手捋的有一丝凌乱起来。风瑶起身走过去,从包包中掏出小梳子轻轻帮老父亲梳起来,原来隐藏在底层的是大片大片白发,何以至此?
“爸,您头发都白了……”她尽力控制自己情绪,嗓音显得有些撒娇抱怨的感觉,来压抑那份几乎破喉而出的哽咽。
以前的以前,父亲总是抱着调皮捣蛋的她坐在这儿办公,她经常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中呼呼大睡。更多的时候却是捣蛋的搬着凳子站在父亲身后用牛皮筋儿将父亲乌黑柔顺的发扎起小咎咎来,然后自己咯咯大笑。父亲总是笑着刮刮她的鼻尖儿,宠溺的任凭她胡闹着。
“呵呵……这阵儿忙,改天去染染。”他笑着说。
厅内很安静,电视上播着实时新闻,开了静音。齐风华静静的看着,肩膀上倚靠着已然睡熟的齐子佳,茶几上摆放着一小盆奶白色的香菇鱼头汤。风瑶下楼来便瞧见这样一番场景。
“唔……还有些热乎呢!”她用调羹拨开上面一层,喝了一勺笑着轻声说。
风华朝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斜睨了眼倚着他的子佳,她眨眨眼睛表示了解。压着声音道:“我用保温杯装着带走哦!”
风华点点头,又继续看电视。
拎着保温杯走出来,风瑶站在那儿望着沙发区,微风轻轻拂过齐子佳的面容,撩起丝丝遮住面颊的黑发,没有上妆的素净面颊,眼下一片厚重青影,这会儿睡的很恬静。
静静的望了一会儿,风瑶轻轻吁了口气。
抬眸望见挂在雪白墙壁上的数十多幅大大小小的相片,合家照,有爸妈的,爷爷奶奶的,风华和子佳的,诸如此类布满了照片墙,正中心最大的那一幅已经好多年了,是她初一那年全家一起拍的,她耀武扬威的坐在爷爷奶奶中间,笑的龇牙咧嘴……
那天她本是拉着淳西一起拍的,可淳西死活不愿意,当时她心情可郁闷了,没有媳妇儿的全家福怎能算真正的全家福呢?
奶奶拉着她的手开解她,告诉她,他不来拍咱们家的,你可以去拍他们家的全家福啊,效果也是一样啊!
听着这话,顿时她就悟了,笑的比花儿还灿烂起来。于是某日贺家拍全家福的时候,某个死皮赖脸不知羞燥的丫头嚷嚷着和媳妇儿一起拍全家福,最终挽着她脸比锅底黑的媳妇儿的胳膊成了贺氏全家福中一员。
那时候新学期新书都要回家细心用漂亮图案的纸张包裹起来,学期末大家都会比比谁的书新一些。
于是那一年,风瑶的书本,甚至连作业本她都用‘贺氏全家福’图案纸张包裹的,她笑的心花怒放,一副小人得志的得瑟样子斜眼睨着淳西,淳西如被强抢的民女般面色苦逼鼓着腮帮子,别扭斜眼看齐家舔着舌头的小黑狗……画面之诡异堪数历年之榜首!
星期三雨。
今天在倾盆大雨中,看着淳西他们无所顾忌的在雨中疯着,瑶瑶说他们是在发泄。近来发生了很多事,虽然都是长辈们军政方面的一些调遣退下上位之类的事情,可多少还是影响着我们这些小辈们,父亲这阵儿也忙的经常在书房灯亮到天未明,又匆匆忙忙被刘秘书接走了。
看着他们肆无忌惮的在雨中的样子,我的心中还是止不住的低落下来,只因为,我不能。
从小到大,我都不能。不能放肆的玩耍,否则就容易感冒发高烧不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瞧着他们,微笑着瞧着,当做自己也在玩儿,让自己好过一些。
有时候我真恨,恨这身体,让我好好的活了这么久,却从起初便剥夺了我放纵肆意潇洒的一丁点儿资格,于是我成为了长辈们眼中那个最优秀最守礼榜样。可天知道我有多想脱离这个光环……
瑶瑶总能轻易的看穿我的心思,这也是她回国之后第一次对着我撒娇,第一次这么主动跟着我回家来。
虽然我没有转头看,可我知道她站在那儿盯着靠着我睡着了的子佳看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她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读不懂她的眼神。
瑶瑶是个单纯的孩子,对谁好,讨厌谁,她都很纯粹。却也是个复杂的孩子,因为她太敏感。一直以来大约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最不喜欢子佳,甚至心中可能恨着子佳的,然而今天她看着子佳的眼神,不知为何莫名的我觉得有些悲恸在里边儿……
风华放下钢笔,抬眸看向窗外,月牙儿挂在缓缓移动的云彩上,淡淡的月华朦胧了这天地。合上日记本放好,起身拉开玻璃门走向阳台,九月的风不再那么燥热,也不会太冷,吹拂着面颊很适宜舒爽。
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风华微微怔了下,看了下腕表,已经十一点钟了。
“怎么还不睡?”平时不都是习惯早睡的么?他看着坐在藤椅上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的齐子佳轻声问道。
子佳转眸看了他一眼,抿唇轻笑:“白天睡多了的后果。”她伸手指了指天空,“据说今天有流星,哥要一起看吗?”
两个房间的阳台几乎是连在一块儿的,两人将躺椅搬到靠近处,傻傻的望着天空。大约是觉得太过静谧了些,不知谁先开的头,两人开始聊起了小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