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莲藕清甜香软,姜玥着实喜欢,一片接着一片,一口气倒真吃了不少。
太妃慈祥温和地抚她的发丝:“你若喜欢,明日姨母再给你做。姨母别的东西比不过先帝那些妃子,可就是在这些小点心上拿手。”
姜玥心里的警惕已然积累成结实的大石头,姨母又是请她用早膳,又是亲自给她做糯米莲藕,其中必然有大筹谋。
她吃完之后笑着说:“姨母的好意玥儿心领了,只是做糯米莲藕既繁琐又耗力气,哪能日日劳烦姨母。姨母的身子本就单薄,日日请了沈太医来调养还不见起色,若因我的缘故病倒,我如何过意的去,只怕连重华宫也待不得了。”
太妃嗔道:“傻孩子,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姨母给你做好吃的,除了让你解馋,其实也是有件事情求着你。”
姜玥道:“说什么求不求,姨母才说咱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自己反而见外。姨母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我去做就是。”
太妃直接从她身后拉过绿蜡,冰凉的手拍着绿蜡一双温热的手说:“你没来国公府之前绿蜡是侍候老太君的,她十一二岁上就得她母亲真传,做得一手好汤。姨母记得她最拿手的是那道珍珠翡翠白玉汤,那年姨母省亲时她做过一次,味道姨母至今不忘。可惜回宫之后,宫中的御厨竟无一人知晓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做法。”
太妃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看待,可惜谁也不是她口中的傻孩子。
绿蜡别扭地笑着,行一个礼道:“太妃娘娘谬赞,奴婢那时年纪小胆子大,那道珍珠翡翠白玉汤是奴婢胡乱做的东西。”
姜玥缓缓舒一口气,珍珠翡翠白玉汤,太妃预备在吃食上挖坑了。
绿蜡还被太妃拉在手中,姜玥正思索如何替绿蜡脱身时,太妃又道:“过两日便是姨母的寿辰,姨母平常日子是不好用你的人的,不过到了生辰这一日,无论如何你得给姨母送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来,不然姨母可不依。”
姜玥倏然看向绿蜡,绿蜡用后悔的眼神告诉姜玥太妃没有说谎,太妃的确寿辰将近。
失忆害人不浅,她竟不晓得太妃生辰将近。
罢罢罢,不怨天不尤人,怪都怪她自己平常功课做得太少才一脚踩空。
既已做好决定,姜玥扯过绿蜡说:“你也不必自谦,太妃娘娘喜欢你做的东西那是你的荣幸,生辰那****便辛苦一趟,为太妃做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可好?”
绿蜡没想到姜玥竟轻易让步,当着太妃的面,她不情不愿地说了声遵命。
从太妃那里回来的路上,绿蜡始终一言不发。
柳儿为姜玥和绿蜡开门后,绿蜡便直直地冲进屋子里,一路上撞得房间里的小摆设七零八落。
柳儿看出绿蜡不高兴,忙凑上前晃着她的手臂问:“姐姐,你怎么不开心?太妃说你什么了吗?”
绿蜡推开柳儿,背对着姜玥,气冲冲地高声说:“咱们做奴婢的能有什么开心不开心,主子说什么咱做什么就是。不但不必管开心不开心,连生生死死也可以抛之脑后。”
柳儿一头雾水,她奇怪地看看姜玥,再奇怪地看看看绿蜡,到底是怎么回事?
绿蜡一会儿摆小摆设,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搬凳子,四处找事情做。
等她发现壶里盛满热水,杯里泡好绿茶,窗台外的花一一浇过水,大部分事情都被柳儿处理妥当后,她负气地拿起绣花绷,胡乱绣着。
姜玥由着她闹腾,只坐在一旁不说话。
柳儿见两个人都不说话,她也无话可说了,整个室内的气氛古怪到极点。
她一会儿走到这个旁边问问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一会儿走到那个身边问问要不要喝口茶,结果两个没一个肯理会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绿蜡不如姜玥坐得住,首先扔下针线走向她。
绿蜡夺过她手里的书扔到一边,还是一开始的气呼呼。
“娘娘,你方才就不该答应太妃!你又不是不清楚,太妃让做汤肯定藏了一颗坏心。管她生辰不生辰,娘娘不反对到底就是大错特错。”
姜玥道:“可是我已经答应,如今也不好再反悔。”
绿蜡见姜玥不知错,干脆耍赖:“答应也没法子,我原本就又笨又懒,连娘娘的洗脸水我都烧不熟,更何况是一道珍珠翡翠白玉汤。若是太妃喝了我做的汤生病,我可万万担待不起。”
姜玥凑到她身边好心提醒:“你说懒不但要被太妃骂,说不准还得挨皇后罚。皇后许久没找咱们的麻烦了,听说她都因为咱们过得太惬意病倒在宫中。你说自己懒,难道想主动送一味药给皇后?”
绿蜡心知姜玥一定会保她,所以肆无忌惮。
“纵使拼着被罚一场,我做奴婢的也不能伤到太妃的千金之躯。”
姜玥看她那模样,哪里是个做奴婢的,分明是自己小心迁就她好不好。
既然已经迁就了,姜玥干脆迁就到底。
她晃一晃绿蜡的肩膀,绿蜡扭开肩膀,语气不悦:“做什么?你这位主子娘娘也想喝汤吗?喝汤喝饱了,可就没空肚子饮鸩毒了。”
姜玥噗嗤一笑:“说你笨你还真笨,不想做汤的法子多着呢,干嘛非得找罚。”
绿蜡眨巴眨巴眼睛,转过身道:“什么意思?”
姜玥举起绿蜡的一只手在绿蜡眼前晃着:“你就说手被门挤伤不就成了,你若嫌不够逼着,就稍微做一下真。你若能让太医都说不出话,皇后还能说什么?”
绿蜡这才喜笑颜开,原来姜玥和她意见一致。
绿蜡想了想又不懂了:“既然娘娘打算让奴婢装病,一开始还答应太妃做什么?”
姜玥道:“你不做,咱们可以让别人来做。”
柳儿总算听明白她们两个人到底为什么折腾,她听姜玥说让别人来做,忙凑上前问:“谁呀?我做吗?”
姜玥好笑道:“你和绿蜡是一体的,绿蜡不做,你自然也不必做。”
柳儿环视四周,除了她和绿蜡也没个旁人,难道娘娘要亲自下厨?
她忍不住问:“到底让谁来做?”
柳儿还云里雾里的时候,绿蜡已大约猜透姜玥的心思,她问:“娘娘不会是让茜雪做吧?”
姜玥颔首,重新拿回被绿蜡搁到一边的书翻看。
柳儿吐吐舌头,冷笑道:“这怎么可能!那位祖宗哪里肯听娘娘吩咐?咱们让她提桶水她都不肯呢。她那一缸水,至今还没提来一滴。一样的出身,她总觉得自己比我们高贵多少似的,全然不将我和绿蜡姐姐放在眼里。”
姜玥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她一定会做,除非她还想挨鞭笞。”
绿蜡也赞同姜玥:“上次挨了一顿打,她早掉几层皮,别看她还在病中,就是现在立时让她担满那一缸水,她也做得到。她欺负我们,欺负娘娘,不过是觉得重华宫中没人能惩治得了她。如今皇上亲自惩治她,她有了一怕,早就自行学乖。”
姜玥吩咐她们二人道:“珍珠翡翠白玉汤的事情你们先不必说出去,等寿辰那一日你们直接带了茜雪去厨房,就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做。她若不会做,绿蜡你就告诉她怎么做。你只动口,绝对不要动手,如此一来太妃想栽赃嫁祸,也有一堆人证。”
寿辰转眼即至,重华宫中难得热闹一次。
太妃穿着盛装,前殿之中正襟危坐,接受小辈们的祝寿。
祝寿的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因为李容楚说不许别人打扰姜玥,所以众人拜寿之后便走人,并不曾到后头与姜玥闲话。
大约十几拨人走光之后,前殿才重归平静。
姜玥见人走的差不多,便带着茜雪与柳儿到前殿。
茜雪跟在姜玥身后,双手捧着一个红漆雕花提盒,里面盛着的正是珍珠翡翠白玉汤。
姜玥也按礼向太妃祝寿,她跪在地上行大礼,祝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妃亲自扶她起身。
姜玥吩咐茜雪将提盒里的东西摆在桌上,一面道:“姨母,珍珠翡翠白玉汤已经做好,现在还是滚烫的,等中午的时候尝一尝吧。”
太妃道:“哎哟哟,姨母这两日就惦记着这个呢,姨母当你忘记,不想你真给做了来。”
姜玥笑道:“哪里的话,我就是忘记自己的事情,也不能忘记姨母的吩咐。”
她们正说着话,两宫太后的赏赐也送进重华宫。
两宫太后难得意见一致,直截了当地送了太妃金银珠宝,心意直白地连一点掩饰都没有。
太妃脸色不好看,但还是牵着姜玥谢了两宫太后的恩。
两宫太后、皇后和皇上的赏赐通通下来之后,今日便不再有大事。太妃见天色不早,吩咐人开饭,自己回内室换下正装。
折腾一上午,太妃甚是疲惫。
她换了平常的衣服出来,亲自盯着人将贺寿的礼品一一送入库房之后才安心心坐到餐桌旁。
餐桌旁侍膳太监已恭候许久,太妃生辰的菜色比平常丰盛若干。
太妃在餐桌旁坐定后左右观望,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姜玥主动问她:“姨母在找什么?”
太妃道:“绿蜡呢?”
姜玥道:“我瞧她无事,让她留下看房子了。”
太妃怪道:“你也真是,她做汤辛苦,我正要赏她呢。”
茜雪眼睛睁大,汤明明是她做的,怎么太妃要赏绿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