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不知不觉就写了20期,再见啦,我要去准备考试了,希望明年有机会再写像之前16期那样儿的东西。新浪微博@王九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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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通超市的开业吸引了附近所有的老年人。这些退休的老年人无所事事,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会如何平安地浪费自己剩下的时间。他们在摆放鸡蛋的货架前排起了长队,队伍歪歪扭扭但有很有秩序,可以有效防止他人插队,不必像过去,非得用绳子把各人的篮子穿起来才行。
那天我也去了超市,但老人们的队伍堵住了超市的入口,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叉着腰跟我说,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来买鸡蛋,我说我不是买鸡蛋的,听说超市打折我就来看看,我想买个拖把。她说,买拖把你可以明天再来嘛,今天只有鸡蛋打折。我点点头打算往回走的时候那女人又把我叫住了。小伙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今天鸡蛋只要一块九一斤啊。
排了三个半小时的队,买了四斤鸡蛋,一共省了十二块。我心里还是挺兴奋的,毕竟省了十二块,而且接下来几天我可以每天都吃鸡蛋。
我没舍得单独买一个塑料袋,加上超市送的保鲜袋看上去又很脆弱,我就只好抱着那堆鸡蛋往回走。走到桥上的时候一个妇女凑过来递给我一张卡片,我腾不出手,于是用牙咬着它。卡片大概刚印出来,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油墨味,我想起我妈妈说的,油墨里含铅,不卫生,所以走了几步便把卡片吐到了一边。
我咂咂嘴,觉得依然有种苦味。
在路上发传单发小卡片这种活儿我也干过,一张可以拿五分钱的工钱,如果领了一千张,那么发完之后就可以拿到五十块钱。发传单的时候我还在上学,每当手头缺钱的时候就去发传单。有的人老实,一张一张地发,无比敬业,有的人不老实,转身就把传单扔到垃圾箱里,找个网吧上一会儿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领钱。我属于后者,所以对于我来说,发传单是个好差事。
到家之后我先接了杯自来水漱口,否则嘴里的怪味短时间内无法消散。然后我把保鲜袋扯开,把里面的鸡蛋排在桌子上。鸡蛋很新鲜,每一个都沾着或多或少的鸡屎,看上去就像是什么人或者什么鸡故意弄上去的。那天我吃了很多鸡蛋,因为我只有鸡蛋。
然而怪事也是从那时开始发生的:每当我敲开一枚鸡蛋,就会有一个人敲开我的门。
第一个来敲门的是个戴着发箍的男人。他说,请问张小熊在么,我说,什么张小熊,你是谁,他说,我干嘛告诉你我是谁,我就问你张小熊在不在,我说,这里没什么张小熊张大熊的,你赶紧走吧,他不死心,探头进来看了看,然后骂了声操,转头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回到厨房继续煮我的蛋,总不至于就因为来了个敲错门的****崽子我就不吃饭了吧,虽然我有些生气,但我不会绝食,非但不绝食,我还得大吃特吃,用食物来平复自己抑郁的心情。
在我敲开第二枚鸡蛋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你好我找张小熊,他站在门口,嗓门很大,理直气壮得仿佛真的有个叫张小熊的人正躲在我家的什么地方。我这里,没有张小熊。我也提高了音量,以证明我这里真的没有此人。尻你妈,他说,别人都说这里有个叫张小熊的,尻你妈。我说,谁告诉你的,你带我去找他,他冲我翻翻白眼,说,谁告诉我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啊,尻你妈,然后他也走了。
在他之后还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都是男人,有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有中年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年轻小伙子。有个小伙子留着长发,跟我一样穿着海魂衫,脸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洗面奶。我说,这不是魏思孝么,快进来把脸上的洗面奶弄干净。他进了屋,把脸洗净,然后坐在沙发上直喘粗气,我说,小魏,你喘什么,他说他特意用洗面奶伪装了来见我,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我笑笑,没理他,他说,对了,小休你有女朋友了没,我摇头,他又问,那张小熊又是你什么人啊?
什么张小熊?我发誓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的是一脸无辜两眼茫然,魏思孝推了我一把说,小休你他妈装什么装,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你就别跟我藏着掖着了。我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重重地拍在桌上,你给我瞧清楚了,他说,这卡上写的什么,脱光包射,包夜二百,另有老鸡出售,地址清水小区1栋1205室。1栋1205啊,小魏再一次重复,小休你知不知道清水小区1栋1205在哪里,就是你家啊!我拿过卡片仔细端详,白卡黑字确实写着我家地址,而且,我在从超市回家的路上也收到过和这一模一样的卡片。
我们来假设这卡片印了一千张,其中二百张被人扔掉,剩下的八百张被小魏他们收进口袋,那么就会有八百个人得到错误的讯息,然后纷纷错误地敲开我的大门,再假如每一个人敲门都敲三声,那么我将会收获两千四百个“咚”,这两千四百个“咚”又是什么概念呢,我想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很多,两百趟午夜的钟声而已。
这张卡片是谁给你的,我问小魏,是不是我家附近那座桥上的那个老女人,小魏说,没印象,我说,你好好想想,一个穿花衬衫黑中裤的女人,小魏说,是,好像是,我说,那你陪我去找她。
小魏当然没有陪我去,最终我还是独自去了那里。女人依旧站在桥头,手里攥了一叠卡,毫不懈怠地分发给过往的每一个男性。你是干嘛的,我问她。她没看我,目光依旧在搜寻附近的男性。说啊,你发的这卡是干嘛的,她塞给我一张并且要我自己看,我说我看过了,你是不是拉皮条的,她冲我翻翻白眼,表示默认。张小熊住在哪里,她答我,清水小区7栋1205,我说你知道卡上印的什么吗,卡上印的是1栋,女人尖叫了一声,然后说,大事不好。
我找到张小熊的时候她神情松懈,正斜躺在最里面一间屋子的床上看着一档娱乐节目,据她说,自从她搬到清水小区,还一个客人都没来过。当然,她并不知道没有客人的原因。你要什么项目啊,她问我,你是要现在就上床还是等我看完电视再开始?随便吧,我说,反正我也不急。她说,那你把衣服脱了丢在沙发上吧,里面挺热的,穿内裤就够了。其实我从没找过小姐,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装得轻车熟路,从容不迫,慢悠悠脱去了衣物。
电视节目的内容相当无聊,但张小熊看得津津有味,趁着广告时间她才赶着去上了趟厕所。我能不陪你看电视了么小熊小姐,我说,我们已经看了一个半钟头的电视了。好吧,她说,那我现在简单地洗个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澡?加钱么,我问她。她说不,之前让你陪我看了这么久电视,就当是补偿你了。我说算了吧,等你洗完了我再去冲一下,你浴室太小。
等待她的那段时间里我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着台。八分钟之后张小熊裹着浴巾出来了,她脸上红红的,看上去兴奋又害羞。坐到床上之后她解开了浴巾,她说,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吗,我摇头,她说,我看见对面街上有个小男孩,居然是蹲着撒尿的,张小熊紧紧地抓着我胳膊说,你们男的不都是站着撒尿的吗?
那个小男孩多大年纪,我问她,她说不知道,然后她又笑了,说反正挺小的,那玩意儿就像一小节脱肛的盲肠,我说大概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了,尿不远又怕搞在身上吧,张小熊捂着嘴偷笑,说之前也遇到过一个那玩意儿特别小的,而且是从小就小,听那个男人说,因为他那话儿小,所以压强就特别大,一泡尿可以射到天花板上的灯泡,我说不一定啊,压强大不大是看马眼大小吧,我就有一个朋友,那话儿小,马眼大,学生时代跟我们在厕所里比赛从来都射不远。
张小熊又笑了,她笑起来真明媚,她说,你们男生怎么还比赛这个啊,真无聊,然后她又问我射得远不远,我把内裤脱了,说,你看我像射得远的还是射不远的,她搂着我,说不知道。我说不知道那就让你知道知道吧,你躺下。
她乖乖地躺在床上,然后把腿分开,我伸了一根手指进去,发现上面带着血迹。张小熊你是处女么,当然不是啊,她回答,我技术挺好的。我把手指伸到她眼前,问她这红红的是什么,她红着脸跟我说,对不起,她来大姨妈了。她跟我保证这是个突发事件并且主动要求帮我用嘴,我说不用了,已经软了,我不想浴血奋战。
张小熊对我点头哈腰,连连道歉,承诺我本次免费下次对折,我心想算了,还不知道她过多久才会发现拉皮条的拉错地方了,一个小姑娘挣点钱过日子也不容易,于是我到客厅,穿上衣服走了。
回到家之后我连续吃了三天的鸡蛋,当我想着要去买点什么蔬菜换换口味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钱包里的钱不多,但够我过完这个月。我现在没有工作,这笔钱对我十分重要。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前几天所发生的事。
钱包是我在超市排队的时候被顺走的吗,明显不是,因为后来我还掏钱买了鸡蛋。钱包是我在开门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吗,明显不是,我开门不用拿钱包。钱包是我走路是弄丢的吗,明显不是,钱包自己又不会长腿蹦出裤兜。综上所述,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钱包是在张小熊那儿弄丢的。
我想了很久,把在张小熊家的经历捋了一遍,发现从我进门开始,一切就都预谋好了:她先是让我把衣服脱在客厅沙发,让它们离开我的视线,又借洗澡的时候去客厅,最后以来大姨妈为名不收我的钱,省去了应有的掏钱包的步骤。
这,是个大阴谋。
怒不可遏的我又来到了7栋1205,那时已经是深夜了,我拼命地摁着门铃,没人应我,我开始敲门,用力地敲,由于是夜里,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开门啊,我说,你给我出来,出来开门。敲了很久,大门依旧紧闭,反倒是来了几个邻居,叫我不要扰民。大半夜的,他们说,大家都睡了,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好吧,这样敲下去吵得我们都不好睡觉,大家明天还要上班的。其中有几个妇女的怨气特别大,很符合她们所处的年龄段。我说,不行的,我一定要敲开这个女人的门,让你们大家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几个人骂骂咧咧走了,还有的人留了下来,饶有兴趣地议论起这间屋子里的女人,可惜他们对她也不了解,议论了半天,什么爆炸性的内容都没有。忽然一个男人拎着根铁棒来了,你要干嘛,他站在我跟前问我,我老婆刚才打电话给我说外面有个男人在敲我们家的门,她害怕,叫我别上夜班了赶紧回来看看,你说啊,你他妈半夜敲我们家门干嘛?我说你老婆她偷我钱。男人立刻给我腿上来了一棍子,他说你他妈放屁,我用膝盖顶了男人一下,随后我们打得不可开交。周围有邻居来拉架,但他们也不敢靠近,只是口头劝导,相当于是尽过了自己的义务,这样一来,无论我们之后打得多么头破血流,他们也能安心地围观下去。
忽然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探出头来说,老公,快别打了,当心棍子捅出人命。这个女人不是张小熊,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她穿着宽松的睡衣,怕在夜里着凉似的抱着胳膊。有围观的说,小伙子,这家的女人出来了,你不是要找她么,还有的说小伙子,有什么话好好说,他们纷纷表现出将要散场的样子,实际则是做好了围观到底的准备。
张小熊呢,我问女人。女人说了声莫名其妙,表示自己不认识张小熊,我说不可能,****,三天前她还住在这里,女人的丈夫说你放什么屁,我和我老婆的家里怎么会有别的女人,我说真的我前几天还来过这里,7栋1205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男人甩了我一个耳光说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里是6栋。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妇女紧张起来,抓着男人的手说小李,你看这都是一场误会,就算了吧算了吧,人家小伙子也不是故意的。男人又带着愤怒给了我一棍,才说,行了既然大家都说算了,那我也就算了,别让我再遇见你。
男人转身走进家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他是谁,他是没有戴发箍的小魏。小魏可能只在白天才会戴上那根价值一块二的铁皮发箍,而我又从来都没有在白天以外的时间里见过小魏,所以我认不出他。
操,你以为你不戴发箍我就不认识你了么,我说,你******还想找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