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亚终于爬到山顶,正坐在一处大石上歇息,毕竟病体痊愈不久,此刻只觉气息有些不济。她舒展着自己的灵识,感受着大自然的玄妙。此次出来寻访白果,是计划中的第一步,而自己隐身在暗处,明处必须要有大才之人协助父王,在朝堂之上,更需要有口齿伶俐,有胸怀和见识之士来辅助父王夺回威势,最重要的一点,是白果对楼兰王自始至终忠心耿耿。
六识张开,美亚如入定一般进入感官世界。耳边逐渐传来水流之声,从一处黑暗洞穴里发散着强烈的人类生命气息。美亚笑了笑,好一处隐秘的藏身之所,若非自己灵识过人,还真找不到他。
她霍地起身,朝那处洞穴走去。洞穴极小,只勉强容纳一人进入,内里黑乎乎一片,微微有风吹来。美亚弓着身子,一步步朝里走去,越往里水流声响越大,生命气息越强。
美亚走了小半个时辰,水流声越来越大,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脚踏出去,竟然是在一个绿谷峭崖上,旁边有石头小路蜿蜒而下,好一个绿树繁花的世界,水声处,便是那山顶之泉,分流两处,一边潺潺而流不知去到哪里,一边飞落而下,落入底下深潭。
美亚震惊了,这别有洞天岂是人间所有?白果是如何发现这个天外之境的?美亚沿着石头小路走下去,山谷里不时有猕猴从树上飞跃而过,一只野兔亦步亦趋走在一边,一点也不畏人,各种鲜艳的花开满山野。
“白果……”美亚喊道。山谷回音,无人应答。
白果正在石桌旁,自己与自己对弈自得其乐。冷不丁上方传来呼喊声,吓了他一跳。坏了坏了,这么美的地方竟然就被人发现了,竟然……竟然还找到这里来,难道是家族派人前来抓自己?白果心念急转,起身躲入洞室内。
美亚沿着石头路,终于找了下来。感觉洞内人气余温尚在,显然刚刚是有人在的,这棋盘乱局才下了一半多,可见那棋局黑白对垒,千变万化,机关重重,似呈死局。美亚这会不急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研究起棋来。
白果躲在洞室内,许久不闻人声,便小心翼翼地挪出来,看那人盯着棋局一个人对弈得正起劲。他好奇地走过去,见原来的死局已被盘活,局势已发生微妙变化。于是打量起这人来。只见略显婀娜体态的年轻公子,俊朗非凡,眉目之间带着贵气,脸上隐隐含笑显得并无恶意。“只是孤傲无礼了点,眼角都不抬,简直无视自己这个主人的存在。”白果内心碎碎念了一阵,又瞥了眼棋局,变化中又现玄机,乍看黑子虽领先一步,还处处设障,而白子,处变不惊,虽寥寥数子,却一步一重天,扭转局势后必势如破竹。白果忍不住坐下来,伸手捉棋,一来二去,两方杀得酣畅淋漓,一局终了又欲来一局。
“这国为棋,天为盘,确实步步玄机啊。想不到你棋艺那么好,不愧是才华横溢的白果先生。”美亚赞叹道,刚才确是她在故意以棋艺逗引,且勉强胜了白果一子,为的就是引起白果对她的兴趣。既有心算无心,胜算就大,此时白果刚过而立之年,正是施展抱负的大好年华。
“哈哈哈,好一句国为棋,天为盘。公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棋艺修为,是白果惭愧了。”白果早对来人心生好感,所有冒犯无礼的印象早烟消云散,此时笑问:“刚才听公子呼唤白果,却不知寻白果所为何事,又如何认识白果?怎知我在此处?”
“先生,在下姓鄯,名天,受楼兰我王陛下所托,特来请先生出山。”美亚诳了个名字,掏出一枚雕刻精美的金牌,上面有着国姓“鄯”的标印,这个足以表明自己的尊贵身份。
白果一怔,自己并不认识楼兰王,这年轻公子的腰佩有王族秘印,此时又手持国姓金牌,看来此人多半是楼兰王身边之人,无论如何,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贵人。白果淡淡道:“鄯公子,白果一介白身,更不曾去过楼兰城,国王怎会认得白果?”
“先生可记得两年前在若羌的一场辩论赛,先生称‘得民心者兴,失民心者亡。勤修德政,自可怀敌附远,弥患于未萌。若不修德,则一舟之人尽为敌国’。国王彼时便在现场,为先生的才华所折服。所以便遣了在下前来,说务必寻到先生,请先生匡扶楼兰,为楼兰百姓谋福祉啊。”说完美亚作了个深揖。那一年,她确是曾跟着楼兰王微服于市井,偶然听过一场辩论赛,白果的一番言论确实给楼兰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鄯公子,白果身无功名,当不得你如此大礼。快快请起。”白果扶起美亚道,“国王赏识,白果无以为报,不过某区区一介白衣,又常常泛泛空谈,许多见解常不为世人所容,只怕有所偏颇,担不起国王信任啊。”白果难掩激动之色,他游历列国,空有满腹经纶和抱负,奈何诸国崇尚武力,普遍对他的想法和治国理念嗤之以鼻,如今得知有一国之主赏识,怎能不让他热血澎湃呢。
“先生多虑了。如今楼兰水深火热,不以非常手段不足以成事,将来若让百姓受战火荼毒,便是我等之罪。国王陛下言辞恳切,在下心亦戚戚然,只恨自己无此才能。白果先生不如下山面见我王,细细协商后,何去何从再作区处?”美亚道。白果之大才,她才力荐父王,给予这个雄鹰一片展翅的天空,楼兰这个烂摊子,要聚民心,也需要他这样的怪才协助。很多事情并不是武力就能解决,更需要白果这样的惊世大才来治理。
“如此……白果就先拜谢国王的知遇之恩。白果这便收拾下,随公子下山。”环视了一眼洞穴,白果匆匆收拾起衣物行李来,趁此时机,美亚倒是好好欣赏了一番洞外美景。
一炷香后,两人沿着小路走出洞穴。“此处乃世外桃源之境,敢问白果先生是如何寻到此处的?”美亚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白果在外游学,总有许多的道理和书籍需要回来研究消化。此处石头山,遍山无草木,只有许多石块,洞穴甚多,容身极为方便。带上些许干粮,就可以度过许多天,一日白果发现一个野兔,从洞口出来,一点都不怕人,心中好奇,就尾随其后,进入了洞内,发现了桃源之境,一下就喜欢上了,于是稍微修整了一番,就当做自己常年的居所。许多人不知道,还以为我在此处面壁苦修。呵呵,倒是我在此逍遥自在,乐不可支。”白果脸色微红,讪讪道。
“先生真是好福气。如此仙境藏身隐秘,唯独先生发现,洞口还是小心掩藏好,以防被人发现了去。”美亚嘻嘻笑道。
白果忙道:“如此秘境,鄯公子一来,还不是一眼就识破了?看来此处迟早是保不住的。”
美亚道:“我自有寻你的法子,此处小心遮掩封藏,一般人又怎能找到?我也是很喜欢此处,白果先生不若让于给我?”
白果心里一跳,暗忖,莫非你诓我出去就是想占我的洞府?休想。他忙道:“公子华衣锦服,如此荒野之地可不适合你。”
美亚笑道:“先生莫急,本公子不过吓你一吓,一会我们出去小心掩去入口,不让别人找到,待先生进了宫,让陛下赐石头山给你。”
白果心中一喜,道:“如此奢念,白果不敢有。”两人出了洞口,找来遮掩的石块,挡在洞口。
山顶之上,云雾飘渺,白果内心澎湃,放眼四周,满腔豪情化为一声长啸。
美亚道:“先生,下了山后,请您携这块金牌面见我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一路护送,这银两和文书,都在这小袋里,请先生收好。”白果点点头,也不推辞,接过袋子贴身藏好,两人匆匆下了山。美亚又帮忙买了匹好马给白果,两人在一个饭馆吃饱喝足,这才依依惜别。
这边事了,美亚调转马头,朝若羌之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