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军士禀报说,铁矿山的奴隶近日不知为何纷纷出现迷幻和疯癫的症状,请了数名医士前来诊治均不见效,今日有多名奴隶病情加重,已经口吐白沫而死,死后尸体内爬出不知名的巨大甲壳虫。看守的军将见事关重大,又听闻说郡守近日已经返回车师,因此急忙派遣了军士到郡守府禀报。
美亚和一不度都吃了一惊,匆匆吃完饭,顾不得一路劳累,就随那几名军士来到铁矿山。车师铁矿山在一座山林之巅,此时春季刚过,闷热的山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美亚用丝巾缠住口鼻,眉头微皱,暗道:“如此污浊之山,无一有灵之物,还能产出好的铁矿来么?”一不度倒是对这些味道视若无睹,感觉不过是些腐烂动物的味道在山中密林中无法散发出去,细菌不断滋长而导致的。一路上,他仔细询问了这几名军士,奴隶们的饮食和日常情况。
军士道:“饮食都是专人准备,倒是偶尔有些奴隶会在山间捡拾一些草药私藏,也常常会去偷吃一些山间的作物,小的见他们平日做工勤恳,也无出逃的迹象,也就不曾多管,由得他们。出事后小的查问过多个奴隶,都说没有随便乱吃,只吃他们以前熟悉的草药和块茎,就连医士都说,这些疯癫的奴隶并非中毒,但至于为何会出现如此症状,他们也未曾见过。”
一不度加快了步伐,穿过林子,抵达铁矿山,便看到闹哄哄的许多奴隶人涌到一处,许多军士操着鞭子,在大声喝骂那些奴隶,而奴隶们越是抽打越是躁动得厉害,好些人甚至夺下军士的鞭子和武器,眼看一场暴动即将引发。一不度爬上竹楼,站在高处大喝:“住手,都放下武器。”但汹涌的人群没多少人听到他的喊话。一不度拔出一支爆破弹,朝一处空旷的地上扔去,只听得一声巨响,众人均呆若木鸡,不知发生了何事。
“郡守大人在此,还不跪下。”亲随大声喝道。众人这才朝竹楼上定睛一看,见一不度站在上面,正望着他们。这下奴隶们似乎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跪下呼喊:“郡守大人救命啊。”军士们则有些尴尬地跪下。他们都没见过公主的真容,因此并不知道此时一不度身边站着的美娇娘就是楼兰女王陛下。
“怎么回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一不度喝问。有一名军士快步上前,跪下道:“启禀大人,这些奴隶闹着想离开说有疫情,担心被传染。军士们挡不住他们,这才……”他是想解释之前军士们手持鞭子和木棍殴打奴隶之事,一不度曾明令禁止虐待俘虏,如若不是情况紧急他们也不想违反一不度的命令。
有一名大胆的奴隶此时哀声道:“大人,虽然我等被羁押在此劳作,但也不想无端丢了性命,请大人明察,我等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被虫子侵入体内痛苦而死啊。”许多奴隶连声附和。
“稍安勿躁,本官既然回来,定会保你们安危,你等先回去,待本官查明真相后再作区处。如果确是疫情,定会安排你等离开此处,你们放心便是。”一不度朗声道。奴隶们有了这一席话做定心丸,互相传达后都慢慢返回各自的竹楼。
“那些感染者现关押在何处?”一不度问旁边的军士。
“就在那座石窟中。”军士指了指不远处重重把守的石屋。
“快领我去。”一不度道,随后转身朝美亚小声道:“我一人过去便好,你留在此处。”
美亚笑道:“无妨,如今我身体康健,再不是以前那个药罐子了,无须防备太多,再说,我还有这纱巾围着。”一不度见她不听,便不再劝说,提步便朝那石屋走去。
石屋外把守的军士都蒙着厚厚的麻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此时见郡守大人过来,急忙跪下行礼。“起来,开门让我进去看看。”一不度摆摆手。
“大人,您还是带上面巾吧,此处污浊,小的担心……”守门军士急忙道。一不度取出手巾绑住口鼻,淡淡道:“这样可以了吧?”守卫军士这才抖抖索索地取出钥匙打开了铁门,“连日来受感染者剧增,此处关押的是最新感染的二十多人,有军士也有奴隶,还有三十多人关押在另一个石窟中。”身后的洛木艮军将小心道。似是担心受感染,开了门后守卫就急忙退到外面。
一不度踏入石窟,洛木艮军将和美亚紧随其后。近百平方米的石屋内二十多名受感染者脸色泛红,或疯颠颠地舞蹈,或迷瞪瞪地望着一处如木头,或躺在地上如死人。
一不度拉过一人,掰开他的眼皮,只见瞳孔涣散,不见其本体的魂灵之力。一不度仔细用灵力探查,只见此人体内乌黑一片,内脏都不知所踪,只偶见蠕动之物,却不知是何形体。美亚此时也和他做了同样的事情,探查之下不禁吓了一跳:“噬灵巫蛊虫。”一不度一愣,反问道:“何为噬灵巫蛊虫?你认得此病?”
美亚道:“严格来说,这并不仅仅是一种病,而是早就流失在精绝的一种巫蛊,有人在某个地方下了蛊虫,只要有人触及,必然被巫蛊虫缠身,虫以人为体,吞噬人的魂灵和知觉并产下许多虫卵,虫卵有知,会自行寻找它的寄体,一旦被它认定后,人将极难逃脱。如此循环,此物所在地的百姓也将面临毁灭。”
“如此可怕,你是从何得知?可有治疗之法?”一不度眉头紧锁,问美亚。
美亚叹息道:“我也是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书中说此噬灵巫蛊因过于狠绝,早就在精绝失传。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里。”
一不度起身朝洛木艮军将道:“领我去死者那边看看。”洛木艮军将为难道:“郡守大人,因天气炎热,属下担心疫情传染,就命人将死者掩埋了。”
一不度点点头道:“无妨,将死者挖起便是。”洛木艮军将连忙答应了一声,吩咐手下军士去取铁楸,然后引领着一不度等人朝一处山包走去,山包离铁矿有点距离,走了三炷香功夫才走到。坟包四周不长草,光秃秃地立着一根树枝,这是军士们做的记号。几名军士抡起铁楸挖坟包,不多时,就露出五具腐烂的尸体来。五具尸体被抬到外面平放着。一不度仔细检查着五具尸体,腹腔内已经没有内脏,但皮肉乃自然腐烂,无血迹,骨骼清明,显然噬灵巫蛊虫寄生在人体内时候只用了人的内脏做养体,吞噬人血,对骨骼不感兴趣。死者腹部洞开,显然是虫体成虫后已自行离去。
“你们可见那些成虫去了何处?”一不度问。洛木艮道:“属下及许多军士都曾看见,那些甲虫带着翅膀,大约酒杯大小,会飞,从感染者身上穿腹而出后就朝山下飞去,去向不明。一旦甲虫穿腹飞走,感染者就彻底死去,且腐烂极快。”
美亚道:“那两处受感染者多半凶多吉少,一旦成虫,会孳生更多的虫卵。”一不度点点头,吩咐军士:“把这几名死者重新掩埋了。”
他又朝美亚道:“我们这就回去想办法。为防万一,美亚你修书一封给精绝王,请他派人过来协助解决。”美亚点点头道:“行,就这么办。”
回去的路上,一不度仔细观察了山的走势和植物,狐疑道:“此山甚是怪异,如此茂盛的密林,动物却是不多见,此是为何?”
“我在进山之时就发觉,此山之灵尽失,阳气不济,这也是噬灵巫蛊虫喜欢的藏身之所,也或者说是因为噬灵巫蛊的存在才导致山之灵气被耗尽。”美亚道。
“最早的噬灵巫蛊是何人所下?古书可有记载?”一不度问道。
“上古时候,传说精绝有一部落,全族突然被灭,独独一名巫师在深山修炼逃过一劫,此巫师怀着深仇大恨,不知从何处获得巫蛊菌体,研制出此噬灵巫蛊,想凭一己之力毁灭仇敌部落,他终是成功了,不仅那个部落的人全死了,连带着其他几个部落也都死了许多人,眼看噬灵巫蛊虫不断繁殖蔓延,无法遏制,巫师非常后悔,终求到萨满圣地,在萨满巫灵的帮助下,才将巫蛊虫杀灭。萨满的古书于是记载了这一故事。”美亚道,“古书上所言部落,就是在精绝,车师百姓早先是从精绝迁徙过来的残余部落,不断繁衍才有了今日。看来此事还得劳烦精绝王。”
“巫蛊菌体?”一不度狐疑地问,“你可知一般巫蛊是如何做的?”
“具体做法我也不知,我只知道,但凡是要使人失去心智的巫蛊,都和灵修有关,是萨满开源之初衍生的一种旁支偏门,据说萨满的开山圣祖曾收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弟子,为了能让自己功力提升及控制别人,这个弟子就偷偷修炼噬灵之法,他就是在一些昆虫体内注入某种病毒,这些病毒,据说也是从圣祖的宝藏中偷得。通过感染了病毒的昆虫去吞噬万物的灵智。后来,这个弟子的做法让圣祖知道了,被惩罚出山门,此后圣祖就立下了萨满不得介入凡俗国事的规矩。”
“原来如此。萨满教的开山圣祖未知来自哪里?”一不度好奇道。
“大漠深处。”美亚道,“关于开山师祖的来源典史在萨满圣教圣主的密室里的壁画上有记录,一般人不知道,我也是上次装病躲到萨满,蒙圣主召见,才得以在密室中看到这一切。圣祖是从很远很远的天外之境,搭乘一个巨大的圆球而来,圆球落在沙漠深处,似乎是出了问题,师祖很忧伤,后来他就抛下圆球,带着一些物品穿过沙漠,在渠勒选一处地方,开始疗伤。似乎是这样,他还帮人看病,很受欢迎。后来,他就收了一些弟子,开始教他们修炼灵觉,一种可以与天地万物沟通的灵修之力。不过,自从知道那位弟子盗了他宝藏里的病毒并练成噬灵巫蛊后,圣祖就陷入了忧伤,他常常望着星空流泪。有时候又站在雷电里,不知道是不是希望雷电将他带回天外之境。”
一不度听得聚精会神,他将画面和自己的沙漠奇遇结合在一起,似乎有一些明白了。“然后呢?”一不度追问道。
“没多久圣祖就死了。”美亚沉声道。
“圣祖不是凡人,在壁画中,师祖长什么样?”一不度问道。
“和你我一样,不过……也许比我们都要高大许多,或许还长有天眼,有些地方我没看明白。”美亚困惑地道。明明是非常逼真的壁画,为何到现在心里感觉还是有许多的疑惑,她问道:“一不度,你是唯一见过真神的人,真神和我们长得一样吗?”
一不度停下脚步,朝美亚正色道:“我没见到,但我知道真神是什么存在。那是一种天外的神秘力量,具有强大的能量,明白宇宙与时空,具有先进的文明,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有善恶之分。他们先进的文明已经到了可以改变人类的地步,他们可以将人变聪明,也能将人变强大,还可以通过灵念的力量传授许多知识和技能。”
“那你是如何接受真神传承的?你既没见到真神,为何变得这般强大?”美亚热切地问。这个疑问困扰她许久了,因为担心这个是一不度遵循真神旨意不得言传的秘密,但自从在圣教看了那个壁画后,她就想了许多,甚至认为一不度莫非也是那样一个天外来客?
“我想,那个萨满的圣祖抛下的圆球,正是天外的智慧之物。是一个具有灵智的飞行器。我称它为智脑。数千年前行走宇宙之时不知为何故障而失去了能量,掉落沙漠,而后经过数千年的修复,才等来宇宙时空的能量变化和机缘,阿古拉带我去了那里,恰巧有流沙经过,我在陷落之时掉入圆球之内,智脑传承给我力量并让我来帮助你。”一不度解释道。
“智脑?现在还在吗?”美亚问。
一不度摇摇头,道:“传给我一些力量后它就起程飞走了。回到天外的宇宙之境,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美亚叹了口气,道:“看来咱们还是快些去萨满圣教,找圣主解决此事,此外,再着人通知精绝王,最好他能亲自到萨满一趟。至于那几个感染者,只能趁虫未成形之际进行火葬,免得荼毒生灵。”
一行人回去后,一不度马上派军队将感染区域远远隔离开来,并在两座石窟内填上干柴,活活烧死所有受感染者。点火之际,众军士不忍下手,纷纷跪下求情,经一不度解说,众人才知道,这些人其实早已死去,瞳孔涣散,没有脉搏,只是体内藏有吞了其灵智的虫蛊,催迫神经,才保持了人形和一些动作。军士们这才没有抗拒,点火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