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西子果断地跑开,一溜烟跑到了客栈楼下。大漠的月亮很清亮,可西子的心中却丝毫都不清明。
我不想回去,那边已经没有我的牵挂了,而这里,人人都让我牵肠挂肚。西子的内心低低地喊,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生怕别人看出她的秘密。
别胡思乱想了,也许它根本就不是兔符。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西子稳定下情绪,回到客栈,见父亲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准备回到自己的房中睡觉,刚推开门,就看见允祥坐在桌上喝茶,见她进来,赶紧起身,两人对望,无比尴尬。
“你怎么在这儿啊”,西子说话非常客气,两人之间显已有了嫌隙。
“没有房间了,你放心,老规矩,你睡床,我睡桌子”,允祥不再像以前一样逗西子,从包袱中取出披风披上,就趴在桌上准备睡觉。
西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忽然好怀念他过去逗自己,跟自己开玩笑的日子。
只是,回不去了。
一夜无眠。
天刚亮,西子和允祥就各自收拾好行装,同大家一起登上马车,往长安赶路。一路上,两人没有再说话。车行至天水境内,驿道上横尸遍野。允祥和秦虎赶忙停住马车,翻身下马去查看。西子撩开车帘,看见这场景,吓得直哆嗦。西子的娘也不住地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横尸在此的除了百姓以外,还有一纵官兵。只是有的穿着官服,有的穿着宇文军队的制服。
秦虎在现场察看了一圈,走到允祥身边,低声说:“爷,这些人死了有两三天了,全是利器致死的,现场已查,没有活口。”
“究竟是谁干的”,允祥见这遍地横尸,不禁也倒吸一口气。
这时从不远处拐角闪出一个挑水的老汉,老汉看见允祥一干人等,扔下水掉头就跑,秦虎手疾眼快,忙上去一把将其捉住。
允祥走过去,站在老头面前,才开口说了句“老人家”,谁知那老头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允祥面前,哭道:“什么兔符,我一概不知,一概不知,求求你们,就饶了老儿吧。”
允祥和秦虎听见“兔符”二字,对视一眼,慌忙将这老头从地下扶起,允祥好脾气地说道:“老人家,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你方才说的兔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那老头丝毫听不进去,仍是吓得浑身乱抖两腿筛糠,呼天抢地几乎晕厥,允祥和秦虎两人毫无办法,只得搀着他。
东窑的段大爷从马车上下来,走到老者身旁,扶着他,说:“老哥,你莫怕,来这边”,然后就把老者掺到大石头上,耐心劝导了良久,那老汉才恢复平静,两人复走到允祥秦虎面前。
“前些日子,我们村忽然来了几个大兵,是找郭老头的。郭老头原在官窑呆过,他们来问郭老头什么兔符的事情,这时候又来了一路大兵也是问兔符的事情。后来不知为何,两边就打了起来,杀得昏天黑地。他们都逼迫郭老头再打一柄兔符,郭老头不肯,就又杀起来,把我们村子的人,都杀光了”,老头说着说着就抹起泪来,“我那时正好出去挑水,才幸免于难,回来的时候。我老婆子,正要断气,她告诉了我这些呀。”
允祥和秦虎听了这席话,竟都说不出话来,没成想,自己下令追查兔符的下落,竟然害得一村的涂炭,数家的灭门。
“老哥哥,你既然已经赤条条无牵挂,此地不宜久留,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段大爷听了这老头的经历,心中也觉凄苦,建议道。
“不啊,我不能走”,老人斩钉截铁地说,“我闺女嫁到邻村,万一受了气,还是要回家来投奔我这个老头的,我不能走。”
允祥和秦虎赶忙解囊,拿了钱给老汉,让他葬了乡邻重振家园。别了老汉,众人再度上路,一路无话。
西子在马车上,听得一清二楚,她决定跟允祥谈一谈兔符的事。
夙夜兼程,几日后,马车终于进了长安城。
“这长安城,风格跟洛阳大不一样哩”,西子的父亲感叹道。
“是啊,爹爹,这长安是秦汉积淀,洛阳就是魏晋风骨,两种感觉的城市”,西子接道。
马车停在一个小院落前,允祥和秦虎去把大家都搀下马车。
允祥冲西子的父亲拱手道:“岳父大人,小婿盘了这么个三进的院子,供东窑的父老乡亲们先住下,盘缠家俬都已备好。我和秦虎要先回洛阳办点事儿,就不陪你们了。”
“太子爷太客气了,你们都是大人物,要忙大事的,不用管我们”,西子的父亲赶忙说。
“允祥,借一步说话”,西子突然开口,这也是从龟兹出来一路上西子唯一一次跟允祥说话。她冲过去拉过允祥,两人走到巷子深远处。
“怎么,舍不得我回洛阳吗?”允祥见西子刚一路拉扯着自己,在众人面前亲近而不避讳,心情不禁大好,跟她难得开个玩笑。
“我问你,那个兔符,长得什么样子?”西子倒是无心思与他玩笑,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允祥感觉十分惊讶,西子从未过关于兔符的任何事情。
“是不是青铜打造的兔子,分作两半的”,西子急切地问。
“是,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允祥的惊讶更甚了。
“你带我回洛阳好不好?”西子有些央求似地对允祥说。
“为什么?你怎么忽然要回洛阳?你不是不想多陪陪家人,何必再去蹚浑水?”
“我……”,西子不能直言兔符的事情,哽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你要是去找姬楚雄的,你就自己去,恕我有正事在身,不能奉陪”,允祥忽然想起姬楚雄告别那天西子的不舍,又打翻了醋坛子。
“不,我不是去找姬楚雄”,西子看出了允祥的不悦,生怕他一怒之下策马跑了,她脸一红,心一横,“我……我舍不得你,对,我舍不得你,我想跟你一起回洛阳。”
“什么,你说什么”,允祥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舍不得我?是真的吗?”
西子没成想允祥竟会如此激动,被他抓着肩膀摇得直头晕,她赶忙说:“是,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说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允祥激动地一把抱住西子,喃喃地说:“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原来你竟是舍不得我的。”
西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看他满脸孩子得了糖果般的得意,想到拿到兔符也许就是两人的永别,心中酸甜参半,是种别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