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迁居到山里之后,小清除了父母之外便再没别的伙伴了,那只大黄狗已经长大,只有在父亲打猎时它才会展现出它的兴奋,在平时只是懒懒地趴在地上,小清挠着要和它玩,它也只是睁一下眼,很快又闭住了眼睛。
“大人可真不好玩啊。”
何止大人,现在小清觉得连狗大了都不好玩。
他一个人在溪边的芭蕉树上剔了一片叶子,躺在石子上,用芭蕉叶盖住自己的身子。太阳烘烤着芭蕉叶,他嗅着芭蕉叶被晒出的味道,很快就睡着了。
像是有蚂蚁在咬它的大腿,他掀开芭蕉叶,天色这时候已经乌起来,溪面上一层层细密的雨正点在上面。溪里的鱼在水里憋不住,一只两只不断跃出水面透气。
“飞得可真低!”
自然,比起刚才在梦里出现的那条鱼,如今溪里的鱼飞得确实很低。他随手摸了一颗石子发劲往水里掷去。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父亲在叫唤他。父亲才从山上回来,在某块草地里发现了一只野西瓜,他用树藤网住了它,提了回去。
“妈,我见到鱼飞到高粱秆上去了,我要是长得高一点,就能逮住它了。”
母亲正切着西瓜,非常不耐烦地说:
“你又在发晕说梦话!”
小清发誓再不给母亲说这些了。
天上的黑云慢慢散开,整座山都变得明晃晃的,一下子又热了起来。自从他学会了游泳,母亲也不再阻拦他去溪里泡澡了,何况水也不深。小清沿着小路又下到溪里,光着身子泡在凉水里。溪后面长着大簇的野草,他听见了什么东西在嘎嘎嘎地叫。他慢慢走上溪滩,听清了叫声的方位,他扒开野草,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扑着翅膀从水草里窜出来,他吓了一跳,很快就看清了它,那只野鸭沿着掠过溪面,逃进了更深的水草里,一切又都安静下来。
他扒开水草,一只黄白色的小野鸭正窝在水草的根上,大张着嘴巴,小清鼓着眼,逮住了它,轻轻地捧在手里,把它带了回去。
母亲起先以为他又逮了什么鸟在玩,要把他骂一遍再要他丢掉时,小清说:
“是野鸭子,不是鸟!”
父亲走过来,看了看小清手中的小家伙,说:
“是只小野鸭呢,是个稀罕物。”
听父亲这么说,小清有些得意,他说:
“它妈妈飞跑了。”
小清提议要自己养着,母亲见是鸭子,鸡养得,鸭子自然也养得,她并不反对。
他把小野鸭关进了父亲用竹子织的鸟笼里,提着它下到溪边找吃的。
他发现小野鸭什么都吃。细嫩的水草、小虾米,连丝瓜叶子都吃。他把小野鸭从笼子里放出来,对着它说:
“你可是跑不过我的,别想逃到你妈妈那儿去。”
他又笑起来:“呐,你妈妈可都不要你了!”
笼子里放出的小野鸭并没逃到野草里去,相反,小清往哪儿走,它倒一跌一跑地跟在他脚后边。
小清教会它游泳,应该说,野鸭天生就具备这种水中生存的本领。小清时常水中一泡就是整个下午,小野鸭不能在水中游得太久,小清便捡了一块小干木头,浮在水上,让它踩在上面。
到了家里,小清也不把它装在鸟笼子里,这样的放纵有一回险些让大黄狗咬死,幸亏他发现得及时,狠狠踢了黄狗一脚,黄狗哼哼了两声,又窝到了地上睡起觉来。
似乎也没过多久,小清发现那只鸟笼子已经装不下野鸭了,父亲用木板钉了一个箱子,野鸭换了新居。
渐渐长大的野鸭倒是让母亲有些担忧,所谓翅膀硬了想飞哪就飞哪,她想用剪刀把野鸭的翅膀剪掉一些,小清哭了几回,说:
“它不会飞跑的!”
再去溪边找吃食,小清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用鸟笼提着它,而是直接抱住它。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把野鸭放在溪摊上,又担心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翅膀硬了就飞跑了,如果真要飞跑,小清也知道自己是追不上它的。
野鸭只是张着翅膀,很快又拢住,还是像以前一样跟在小清后面,只是它现在自己学会了捕捉小虾米。
有一回,父亲在山上逮蛇,被毒蛇咬了一口,大腿肿得厉害,哪里也不能去,母亲从别处请了一个有经验的老山医来治蛇伤。老山医见到了小清养的那只野鸭,便同他的父亲谈论起来,说是极难得的野味,拿到市集上能卖个大价钱。
母亲叫过小清,跟他说:
“你爸上不了山,逮不到蛇卖钱,家里养的猪还小,仓里的谷子还要留着吃,治你爸的腿伤也要钱,要把野鸭卖了,那个医生也说能卖个好价钱。”
小清看着父亲浮肿的大腿,这一回他并没反对,只是有些伤心。他随母亲走了老远的山路,到了乡镇的集市上,收野味的人到处提着一杆小秤站着,母亲从背篓里提出野鸭,就有几个贩子围过去谈起生意。母亲带了小清吃了一碗米粉,购了几斤猪肉,又买了些别的。
回去的路上,在路上走的赶集人越来越少,小清想回去以后应该再找个别的东西养着玩,小野鸭,他可再不想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