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闭上眼睛,眼前尽是那几条短信,我忽然想到一句歌词——“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窗外有只猫在叫,声音很凄厉,简直令人头皮发麻。猫叫带动起狗叫,狗叫带动起更多的狗叫,随后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冒出来了。
一夜无眠。
“你是去见旧情人吗,这么紧张?”陈琳指了指我的眼睛,笑道。
我哈欠连连,我硬撑着说:“别开玩笑了,我顶得住。”
我眼睑酸胀,头重脚轻,昏昏欲睡的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走到学校的,整个上午,我都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觉。
等精神有所恢复,已经是中午。我打算找郑直一起去吃午饭,却发现他的座位上一点东西东没有,连书包也不在。
被昨天那几条短信一搞,我竟然忘了郑直要跟陈琳告白的事情,而他没来学校,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告白了但被陈琳拒绝了,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教室里的人除了陈琳都去食堂了,我能问的也就陈琳了,但是如果郑直还没跟陈琳告白,我这一问可能就是变相的把郑直出卖了。很显然,在不知道原委的情况下,装傻是最可靠的办法。
我假装不知情的说:“陈琳,郑直今天没有来吗?”
陈琳没有回答。我朝她走过去,发现她脸上竟泛着一层红晕。她低着头,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支支吾吾半天,“小东,昨天郑直他,他跟我说,说……”
“他说什么了?”我没耐心的打断她说话。
“他说,他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陈琳似乎不敢直视我,一对上我的眼睛她就立马低头或者看着窗外。我能想到,如果昨天陈琳的反应也像现在这样,那郑直会有多尴尬。
“你答应了吗?”我满怀着期待,而又略带不安。
“我说我需要时间去想。以前就感觉他像知心哥哥,对每个人都很关照,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没想过他会突然跟我说这些话,他很好,但很快就要高考了,我不想分心,可是也不知道怎么说不。”陈琳声音越来越小。
也难怪郑直没来上课,虽然陈琳没说明,但自尊心极强的他或许认为自己已经被拒绝了。
“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想清楚的。”陈琳认真的说,“我保证!”
我点点头,说:“嗯,你好好想想。先去吃饭吧。”
我想着,如果陈琳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一定要赶在她之前跟郑直谈谈,无关乎其他的,只是告诉他,他就像树叶,即使枯了,也会在未来某段时间化作春泥更护花。虽然很矫情,但不管怎么样,陪伴总比离开好接受。
“坐这里吧。”陈琳指了指后排一张空桌子。
刚坐下,我听到一个久违但熟悉的声音在我附近响起:
“陈琳!你们也在啊,好巧啊。”
抬起头,一个身影出现在我边上,齐肩的头发,干净的带着淡淡香味的白色外套,从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覆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张完美的侧脸,她转过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好久不见啊,小东。”
“宁静……”
大奔甩着车钥匙,哼着歌进来了。我放下手中的杂志,说,怎么样了,找到那家伙了吗?
大奔往床上一躺,说,算是找到了,和平在社交网站找了一上午,鼠标都快点烂了,总算找到了那家伙的同班同学,不过那家伙和同班同学好像都不怎么交流,是有人知道他联系方式,给他发了短信,不知道会不会来。
我说,阿健和老付不在,那边现在就和平一个人吗,你怎么先回来了?
大奔说,没事,那家伙来了和平会打电话过来的。我是怕他把我摩托车给拆了,所以回来给挪个地。
我不再说话,寻思着虽说大奔担心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对然不大,但未必不会发生,毕竟行为怪异的人行事都很非主流,他哪天卸电器卸腻了,一时兴起把整条街的车都卸了都不好说。
手机响了几下,我打开扬声器,和平的声音简直从扬声器吼出来的,他在电话另一头怒骂道,“妈的,我一定要杀了那个王八蛋。”
我说,你别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和平大吐苦水,说,妈的,我通过他同学找到他了,给他发了条短信,简单说了下事情,让他过来,等了很久他也没来,大奔回去后,我肚子不舒服就去上厕所了,回来就看到我床边一堆废铁,一看就是他干的,刚买的锅,被他拆的连个把都不剩。
大奔惊叫道,这******都开始拆锅了!
我轻抚着大奔的头表示安慰。
我问和平,那还要不要找他入伍?
和平说,我打过电话了,他接了,我让他下午两点再过来一趟。我的锅都被他拆了,他不答应入伍我就把他卸了。
和平挂了电话。我看了下时间,大概还有一个小时。
大奔站在阳台上盯着楼下的草地,草地上有几棵树,其中一棵长的特别茂盛。这棵树长的特别茂盛是有原因的,由于寝室不带独立的卫生间,每次上厕所都要去公厕。每到冬天,晚上起夜上厕所就成了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大奔就站在阳台上往其中一棵树上浇灌。在大奔尿液的长期呵护下,那棵树便展示出惊人的生长能力。
此时大奔的摩托就停在那棵树下。大奔紧盯着摩托,只怕由于一时疏忽,摩托就成了一堆零件。
盯了半个多钟头,大奔揉着眼睛进来了,说,不行了,正好对着太阳,晃眼睛。
我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说,那我们先过去吧。你不放心,就把摩托骑过去,估计到那儿就到点了。
大奔连连点头。到了旧教学楼,大奔谨慎的把摩托停在一间教室,关上门,才安心上楼。
阿健前几天搞来了桌椅,另外还添置了几样东西,这使得本来不大的房间就更挤了,和平口中说的那惨死的锅则被挤在墙角。
和平问我,说,老付的手续办好了吗?
我说,都好了,过几天就去报道了,但现在不在,一回来他就被女朋友召唤走了。
和平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他给我们倒了几杯茶,说,那家伙说他马上就来了,我们再等一下吧。
门外传来脚步声,几秒之后我们口中的那家伙推门进来了,我终于见到了他的真面目。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头发很长,像一个落魄的艺术家,看着有点邋遢。
和平招呼他坐下,给他倒一杯茶,那家伙连连挥手,说,不了,刚刚在拆东西,手上比较脏。
说着,他举了举他手里的东西。和平盯着他,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挤出一张笑脸,说,你喜欢拆东西啊,有这个能力是个好事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说,我叫柴德郐,但他们都觉得我土,所以都叫我阿土。
和平说,那阿土,先歇会儿,东西先放下吧。
阿土说,嗯,那先放地上吧,话说回来,你们这里真好,有好多东西可以拆。
和平僵着一张笑脸说,比如说,电磁炉?
阿土乐呵呵的笑起来,说,是啊,真带劲,比楼下那辆摩托拆起来还带劲。
“我去!”大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一把把他按住。
阿土看着大奔说,怎么啦?
他搓着手,一些泥屑从他手上掉下来,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我以为他是掏纸擦手,不料却掏出一把起子。
我说,没事,他这人爱摩托,一听到摩托就静不下来。
阿土说,哦,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的,不过都这么破了,应该也不是,你喜欢摩托的话,我改天拆点零件组装一辆给你,你看我刚刚抱进来的这个,一点都没破损,可以接着用。
说着,阿土拿起他的战利品展示给大奔看。
大奔都快哭出来了,可无奈对方手上有一把利器,真打起架来,是很不占优势的。打架不占优,逃亡的工具又被拆了,简直欲哭无泪。
和平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冲着我们不停使眼色。我赶紧说,阿土,和平找你来有事商量来着。
和平说,嗯,是这样,我们打算找点报废的旧电器,你能把它们拆开,组装台新的吗?
阿土说,会。
和平说,那你加入我们,卖出去的钱大家平分,五个人,我们四个找东西,卖东西,你来拆装。
阿土扳着手指说,可是你们有四个人。
和平说,拆下来多的东西都归你。
阿土说,好,摩托上拆下来的东西能给我吗?
大奔扭着头不看阿土,强忍着泪水说,拿走吧,拿走吧。
和平感激的摸了摸大奔的肩膀,说,我跟他说说具体的,你们都听过了,先回去吧。阿土,你等一下,我去送送他们。
走到楼下,和平说,阿土卸了的那部分,你先去找家修车的店把车弄好,回头我把钱补给你。
大奔尽管心痛摩托,但还是很坚强的说,不用,钱你留着,先把这段时间撑过去再说。
告别了和平,大奔打算去修车了,虽然他表示一个人可以,但我还是坚决表示陪他过去。
大奔的车启动不了,也只能找校门口开黑车的来帮忙了。面包车牵拉着摩托开了半个钟头,我们****呵呵的都坐在摩托车上,被风吹的直流鼻涕。
远远地,我看到一个破旧的店面,这家店位置极其偏僻,周围荒无人烟,店前面停了几辆破旧的摩托,整个店面只有一个人在忙碌。不知道这样的店面是怎么在这种荒郊野外生存下来的,但现在能看到它真是感激涕零。
大奔说,老板,你帮我看一下。
老板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了眼大奔说,小伙子你看着挺眼熟的啊。
不知是不是刚吹过冷风的缘故,大奔的脸看上去很僵硬。
老板俯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大奔的车说,整个电路系统都没了,你是不是遭贼了?
大奔点点头,老板激动的说,小伙子,同病相怜啊,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我也遇到过,上次我修好了车,****的直接被骑走了,连钱都没给,和贼没差啊。
我不由想到大奔这辆摩托车的来历,心里一惊。
我问老板,说,那你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老板把摩托拆开,说,哪记得啊,当时这里生意还不错,不像现在,也就记得和这个小伙子差不多个子,不过车不像,我修好的车开起来速度快多了,我这一看就知道这辆车开不快,没说错吧?
大奔点着头,眼睛紧盯着摩托的底部,说,那老板,你上次不是要亏钱吗?
老板哈哈大笑,说,小伙子,看你眼熟就告诉你,修车就是这样,小毛病要当大毛病修,你把故障说小了,人家反而觉得你不专业,毛病大的,我就直接把东西换了,换下来的部件修好了继续当全新的,给下一辆车用,亏不了。
大奔挺直了腰板,说,修吧。
老板在一旁鼓捣起来,说,我就不给你来虚的了,最近生意不景气,要提高服务质量,就收个成本费,动力不足的问题我顺带着给你解决。
过了一会儿,老板说,上去试试,大奔骑上去,在附近兜了一圈。速度果然提上来了,也没有了拖拉机一般的声响。
老板说,怎么样,妙手回春吧。
大奔猛点头,说,两个人能开得溜吗?
老板说,两个人也能开得溜,但我怕你们开溜,都上去的话要先把钱付了。
他指了指店面门口,一张手绘肖像画赫然贴在墙上,那肖像画的极丑,上面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要脸”。
大奔面色绯红,付了钱,载着我骑得飞快。耳边的风声很大,我说出来的话一下子被风声淹没了,我把头往前靠了靠,贴近大奔耳朵,大声说,那张画上的人是不是你?
大奔迎着风,大喊了一声,闭嘴。
来时三十分钟的路程,大奔只开了十多分钟。
下了车,我想看时间,却发现和平打来过好多个电话,由于在路上,我都没察觉到。我正要回拨过去,和平又打来了电话了,他的声音,绝望中里透着一点悲壮。
和平说,哈哈,真是人如其名,就下楼送你们那点工夫,他就把我热风机拆了,拆的真他妈快,哈哈哈哈。
和平的苦笑听的我毛骨悚然,我不由得拽紧了上衣领口。寒风凛冽,看来这个冬天注定不会那么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