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北岸四人帮的传说(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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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来乍到时,悲惨军训日

“师哥,去哪报到啊?”

“哦,你到核桃林找自己的学院就可以了。”

林枫跋山涉水从大忻州来到了中传(中国传媒大学),听闻这所学校最大的特色就是美女配宝马,虽未曾亲眼见过,但美女扎堆的地方,荷尔蒙的分泌度必然像水蒸气一般,尤其是那些挂名为有钱人的荷尔蒙。

报到时招待林枫的那个师姐,长得很普通,长辫子挤在人群中非常好认,因为这学校除了美女便是男人,她必然平庸得明显,可是,在报到结束后,林枫才被告之,原来传说的那位师姐还有一个外号叫班主任。林峰顿时傻了眼,幸亏当时舌头没长到给自己吓一跳的机会。

从学校到梆子井学生公寓中间有一道天桥,男生们上课就像飞夺泸定桥般挤在一个一米半宽的桥上,堵着挤着赶着,好生辛苦,怪不得中传男生是个宝,比例少来上课跑。林枫宿舍号是3138,一开始就觉得这宿舍真奇葩——“要三八”。“要三八”里有空调没阳台,有衣柜没扫把,四个铺位三人间,室友一曰:江贤,一曰:李龙,此二人都显不俗。江贤来中传可谓九曲十八弯,土家族的他,先考上北外读日语,一年后退学回家,再高考来到中央民族,读两年的预科才考到中传。李龙来自广西,可惜是汉族,他一般不住宿,国贸有房子,每天骑着他的战车——XX牌自行车往返中传国贸。林枫每次早晨出发上课,就见李龙袭一身蒸汽,拖着那僵滞的身体,木讷得看着他,说:“你小子又是这么早!”他敢不早嘛他,只有梆子井男生挤天桥也罢,只是北二外的女生宿舍挨着梆子井,她们自然也在天桥的行伍中。那女生身上的味儿千奇百怪又烈得扑鼻,他一直觉得:没狐臭、没汗臭的抹那么重,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第一节课是高数,想当年林枫也是数学课代表,大学的数学再变态也长着一张数学的脸,能有多吓人!可惜,他想错了,他只记得变态,没料到还有超级变态这一层,高数于他,于多数正常人来说正好验证了七字真言:小人得志便猖狂。它的猖狂铸就了一批批挂科的单子,叠起来有八达岭长城那么长,听不懂就懒得听了,举头四顾,扑倒的一片在跟庄周抓蝴蝶;埋首的一片在刷微博、聊QQ;还有几个前排的同学鸡吃米般点点头,似乎听得意犹未尽,这些被称为学霸的特殊群体,正因为有他们的存在才让讲台上的唾沫横飞有了一丁点价值。

林枫抄起自己钩子般的眼睛准备钓几条鲜活的鱼,无奈没有几条中意的,是眼光太高嘛,还不至于,于是林枫用半节课时间开始搜索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美鱼都是在深水湖游的,像大一、大二的多在浅水湖,比不上那些蹬高跟鞋、黑丝浓妆的深水鱼。当然,艺术学院的鱼无论深浅,都美得动人,但素颜之后是否是另一光景,就另当别论了。

数学课后,便放学了。回到梆子井食堂,天南海北各式菜肴争相入目,初时新鲜,后吃得多了,看得多了,闻得多了便厌恶起来,吃饭纯粹是为了履行不被饿死的义务而存在的,绝没有舌头的享受和鼻孔的刺激,由此林枫想到了婚姻,小三、小四乃至小X的出现往往犹如一道新鲜可口的菜摆到了用舌欲倦怠的食客面前,自然是难以抑制那辘辘的饥肠的渴望。还有一种情况,皇帝的老婆多的就像他吃过的菜,所以菜的质量、数量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衬托出人的地位,小三、小四乃至小五、小六的纷至沓来恰好证明自己的魄力高人一等,何乐而不为呢?

饭后宿舍待一会儿,小睡三五分,就得匆匆上路。林枫招呼李龙上课,李龙正在极品飞车中,林枫随便敲了一个键换来一个白眼,然后李龙拿起书包,伴着“小样”两字出口,跟林枫一起上课去了。至于江贤,还在被窝,他似乎用的是美国东部时间,林枫他俩也不敢打扰人家清梦。所谓大学。原来不只是有大师的地方,还有一堆大做梦家。

课零零散散地上了一周,周末正好是中秋节。学院居然发水果和月饼,每人一个月饼、一个苹果加一个橘子。林枫招呼班里仅有的五个男生,风尘仆仆地来到经管学院,这座长得很破的学院,墙四面沾满了不知名的生物,有人说是爬山虎,到了秋天这个时节,枯黄的围着青砖,密不透风,似乎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但经管院的建立不过才十几年,真是在绿黄瓜上刷黄漆——装老!就像很多作家喜欢在作品中兜转几个名只见经传的名词,故作深沉。忘了谁说过,所谓学术,就是简单的东西用一堆复杂的名词表达出来,虽然,有时候,林枫也会加入这种装逼的行当,甚至还很出色哩。

散发完水果,顿感学院的人性化,想起昔日的忻州一中,中秋节不放假,真可谓今非昔比。

回到宿舍,江贤利用自己的日语优势正在泡日本网站,而林枫还没买电脑,只能抱着快被淘汰的诺基亚给家里拨响了电话。

“妈,中秋学院发月饼和水果了。”

“嗯,俺娃多吃点,不够到超市再买上,吃好喝好。”

“嗯。”

“什么时候军训啊?”

“后天,去一个叫斋堂的山上。”

“照顾好自己,别怕花钱,钱不够了就给家里打电话。”

“知道了。”

……

凌晨5:00,林枫被诺基亚吵醒,带好冬夏两季的衣服、洗漱工具,穿上军装开始出发。而此时,江贤还在被窝,他居然旷掉了军训,林枫感慨:这种大神级人物,真是有大神级作为啊,因此周围人都称之为——江大神。

林枫与赵昆一起,还有周小胖、吴DOTA,散浪别克·沙吾来提,有必要补充一下:我们五人是公共管理2班的全部男生;而江贤、李龙则是公管一班的。九把刀说每个故事里都会有一个胖子,毫无例外口才甚好的周小胖恰如其分得演绎了这个角色;吴DOTA是游戏高手,每次找他吃饭,必然在打DOTA,虽然林枫不懂传说中的DOTA是何方神圣,但从他那手脚并用的亢奋状态中,DOTA的毒瘾于他更甚于文学于林枫;名字很长的别克来自新疆的哈萨克族,运动天赋令我等大汉民族的子民望尘莫及。

提及DOTA,想起了高中的室友杜峰和对门宿舍的陆子隆,忻州一中严格限制周末外出,要出去需父母电话外加班主任、年级主任签字的请假条,杜、陆两人偏爱DOTA,但父母管束较严,不轻易放他们出去,然而DOTA瘾来了就像鸦片瘾对人的折磨般,逼迫他们做出“倾家荡产”的举动——私刻学校公章,模仿班主任及年级主任的签名。事实上15元的公章外加惟妙惟肖的假签名却有神效,连续几周安然无恙,但不幸的是东窗事发了,他们被一并擒获,回家反省两周。

思绪回到了大巴车上,林枫不得不吐槽三个字——他娘的,从中传到斋堂,盘山公馆一环又一环,绕得兴致勃勃的,林枫开始抱怨:军训就是花钱买罪受。下车的那一刻,他近似于连滚带爬得跑到了一个小角落,稀里哗啦地吐了肠胃里的剩余物质,此情此景,真想打一条广告:亲,想减肥嘛,请坐XX公司的大巴车来一次翻肠倒胃的盘山行。

随后他们被分配了连排班,入住半山腰的破宿舍。军训第一诫:别到后山偷情乱跑。听说李四光就是在后山寻找什么,结果掉沟里死了。林枫他们共八个大老爷们作为三连二排三班的兵入住第三间比杜甫的茅屋稍好一点的砖屋。除了八个铺位,墙上各种色情速写、荒诞留言外,砖屋一无所有。军训果真是在体验抗战生活啊,幸好林枫来自农村,这点苦尚且不放在眼里,但接下来的魔鬼训练,就是撒旦来了也会被整得戾气全无的。

他们的排长长得吊儿郎当的,帽子总是有点歪,除了那一双眸子是林枫见过少有的坚毅外,跟流氓没两样。林枫不由地想起了当兵的大哥(大伯父的儿子),有一次他们到饭店吃饭,有个连长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玻璃杯,饭店BOSS得“志”便猖狂地索赔,要20块,超出了那个杯子的该有价值。这时,连长瞪大他那一双坚毅的眸子,“哐”一声干脆地又摔烂一个杯子,老板怒了,可他的绵羊之怒比之于部队的虎狼之怒用相形见绌已不能形容。连长的同行人中的某某拨响了电话,结果一辆大卡车载着三十多士兵把饭店给围了,老板毕竟是聪明的人,拾掇干净绵羊之怒马上变一副比亲娘还亲的笑脸对连长一桌说:

“各位大哥,别生气别生气,今儿这顿饭小弟我请了,酒菜不够再添上,刚刚得罪了。”

“摔杯”事件算是平息了,早就听闻部队是中国最大的黑社会,经此一事,也算是略有窥见。

烈日下,皮肤与紫外线紧锣密鼓地激战着,林枫当时一直纳闷:为什么帽檐不能长点呢?利用“自然平衡”的法则他解答了这个问题,为了不让制造防晒霜的人失业。

第一节课教习站立、跨立、蹲下、坐下以及齐步走,林枫绷着脸、收着腹,一丝不苟地装着逼,目光模仿着想要的坚毅,而心思却飘忽到了日本美女原干惠身上。他们像被贴了符咒的僵尸一样操持立正时,教官说了一句话,顿时林枫就觉得他的形象被刷了一层金光。他说:

女人的胸脯是诱惑,男人的胸脯是气质!

可是,诱惑太大就会带来灾祸,气质太好看上去就有点鸡胸的嫌疑了。

枯燥的训练结束后,列队到食堂,饭前一歌——《爱国奉献歌》:

头顶边关月,情系天下安

当兵走四方,时刻听召唤

……

然后列队跑入食堂,有必要描述一下食堂的概况:

早餐,馒头一个、酱豆腐一块、榨菜几根外加白米粥一碗,所谓白米粥林枫一直觉得就是在沸水中扔一把米罢了。

午餐,偶尔有花样,但十之八九都是西红柿鸡蛋、烧茄子、土豆冬瓜烩菜。

晚餐,直接复制午餐。

吃饭时,只能站着,因为没凳子。每逢这个时候,林枫他们就特别羡慕那些******的同志们,有肉有凳,打饭不用等,民族差别待遇赫然于食堂,人常说货多不值钱,我大汉民族似乎像钞票一样,印多了就贬值了嘛?

午休时间短得就像宝马车里美女的超短裙,还未来得及窥探到其中的奥妙,便得被迫“下车”——下午训练时间到了。林枫揉揉眼,整理好衣帽显得不太像流氓时,走出去,大义凛然地像个待宰的羊羔一言不发。

等到那几个大流氓排长排着不整齐的队伍走到半山腰时,三连六个排的队伍马上蒸发掉全部嗓音,表情严肃得好像全然忘了刚刚讲过的黄色段子。林枫非常厌恶那些装逼人士,但不装逼又怎么活呢。

不一会儿,队伍就被赶羊似的赶到了各自的训练场。军训第二天,三班挡不住飞来的横祸,差点就把身体给报销了。林枫还记得那个晴朗的下午,教官要求每班以行队分别跑步前进,跑不齐的就罚。三班出了纰漏,别克立定时没有对齐小部队,教官眼神顺势来一下睨,嘴一扁,脱口而出:一百个蹲起,自己报数。下一班,继续!

林枫之前没有蹲起的经验,姿势按国际标准的来,结果五十个下来已经头顶热气,膝盖小腿发麻,眼前忽闪着像电脑快要黑屏了。但为了表现自己爷们的一面,还要咬牙坚持着,只是频率慢了,姿势也不那么标准了。一百个蹲起艰难地做完就像八年的抗日,只是“抗日”踢出了小鬼子,而他们刚刚结束横祸,“竖祸”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来了。教官说:

“你们做完了?我没看见,再做五十个!”

林枫被这飞来的“竖祸”差点击毁了做男人的欲望,因为教官绝不会欺负携有“诱惑”的人,他们只是想往死里杀掉有“气质”的人的锐气。

林枫及一干人等又做了二十个后,腿已经是别人的了——完全不听从大脑的使唤。教官知道:杀鸡儆猴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大发慈悲,像一个有钱的官老爷施粥布惠,彰显爱心:

“行了,不用做了,站好,这回看你们跑得怎么样。稍息,立正!跑步——走!”

林枫从未料想到还有“三”祸袭来,军训果然有点传说的味道了。他看了一眼左边的赵昆,那一副英俊不苟的外表下,是不是也很痛苦呢?

刚跑了二十米,林枫的意志力还是败给了腿的残废力,居然单膝跪倒了,这一突发的状况,虽在意料中却没有想象得那么快。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腿废了怎么办,而是迅速用眼角余光扫描了周围是否有女兵在场,在确信女生连距此很远时,马上咬紧牙关,缩紧眉头,收紧全身肌肉,放大自己的痛苦,想以此来换那可怜的同情。他一抬头,发现前方的吴DOTA也跪了,剩下的六人虽然跑到了目的地,可是透过那纠结的表情可以想见:他们不会好受到哪!

本以为教官会板着脸说一句:一边儿歇凉儿去!可是林枫太天真了,他的耳朵接收到了这样的信息:

呵,居然跪了,看看你们这些大学生,还天之骄子,这身体就能当炮灰!

林枫被人扶进了队伍,继续训练,他不恨教官,只能怪自己在继承曹雪芹时,才华继承了一毛,身体素质却继承了一百。他这种领悟并不是深明大义的表现,而是因为还有十几天的命运握在教官手中,恨教官无异于自掘坟墓。最起码聪明人会在敏感时段诞生敏感思想。不像某些年轻人,有冲动了也不戴个套防着点,不知道医院很贵嘛?

晚上大家在身上添几件羊毛衫,保暖衣之类的便扛上自己的小马扎到自己的“人圈”里学习唱歌了,必唱曲目《爱国奉献歌》,连长教育我们:

“唱歌要像个男人一样,一上一下麻利干脆孔武有力,别软绵绵的不如一个娘们儿!”

这话有笑点,周小胖使了个眼色给林枫,林枫接过笑点,却低下头,眼眶湿了一下:

“头顶边关月,情系天下安。一起——唱!”

头顶边关月,情系天下安

当兵走四方,时刻听召唤

爱心献给那千万家

真情捧在百姓前

捧在百姓前捧在百姓前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祖国的利益重如山

为民甘洒血和汗血和汗

军人的价值在哪里

无怨无悔无怨无悔做奉献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

做呀做奉献

……

歌声一遍遍在月光下回荡,久久的旋着绕着,荡在整个斋堂。林枫用右手抓了一下肿痛的大腿,眼眶闪过一滴湿润,几条人影从脑海浮过。他,想家了。

林枫是农村的孩子,爸爸是个农民工,主要是贴地板砖、内墙砖等,就是与瓷砖有关的活林爸都做。工作地点就是在市区的各色居民区里,给各****装潢的东家干活。林妈在农闲时作为小工伺候林爸,虽不会有技术层面的帮助,但搭个帮手多少会使林爸的工作更加顺利地开展。家里有十八亩地,农忙时忒辛苦了,早上拿个编织条篮装点混糖月饼、苹果、梨、几瓶水到玉米地里,一直忙碌到晚上。未上大学前,林枫还算个劳动力,到了北京,家里的农事只剩林妈负责了。当然林枫姥姥也会帮女儿,林爸就只顾城里的瓷砖活,因为根据比较优势理论,留在城里的机会成本更小,对家庭收入更有利。至于林枫爷爷、奶奶,他们在林枫小学时就去世了。但姥姥、姥爷都很疼林枫。

林枫从小到大都是班干部,除了高中是学习委员,其余时期都是班长,包括大学。成绩一直就是乔戈里峰般,虽比不上珠穆朗玛,但一般人还是无法望其项背的。班长加好学生,让他成为父母两系家族的核心自是水到渠成。但这只是外面的光环,于他而言,为了好好学习几次撂下了写作的笔,封笔就像拉屎一样,迫于“肠道”的压力,不得不拉!高考不负林枫心,可是世事总如阴阳八卦般,泰卦过后便是否卦,没有谁会顺利地风风火火,他的成绩虽然超了北大分数线,但碍于山西的报考志愿的系统,亦没有项羽当年破釜沉舟的勇气,终于的终于,来到了中国传媒大学,来到了斋堂,来到了半山腰的三班宿舍。

“靠,腿废了。这你妈明天怎么训练!”

“我****祖宗,疼死了。”

“妈了个逼的,这就是军训。”

……

林枫听着这些抱怨,本也想用那野性的怒吼来替残废的双腿宣泄一下,可是在翻了手机后,低下了头,默默地拿起刚到医疗室买的红花油,一次又一次得抹着。赵昆走过来,提起两个壶,示意林枫一起去打热水。林枫把红花油戳进被子后,接过赵昆手里的壶去后山打水。

从半山腰到后山锅炉房外的打水处大概有100米,若是坦途倒了罢了,关键是这般路的坡度有根号三。对于半残废的腿来说无异于满清十大酷刑,赵昆似乎看出林枫有心事,拍拍林枫的肩膀:

“没事儿吧?”

“没事,腿疼的可能要废了。”

“哎,大家都一样,真变态。”

林枫小声呢喃了一句:身体的折磨总比精神上的好。

赵昆恍然大悟般咋呼出一句话:

“明天轮到咱俩打扫饭桌了。”

“靠,我疼得都忘了。”

回到宿舍,热水泡了脚,但肌肉已经拉伤,泡脚只是治标不治本,教官一句话,害死千万家。

再一日醒来,林枫一分钟穿衣叠被整铺,整到湿潮了一角的枕巾时,心沉了一下,就马上抄起脸盆奔出宿舍抢占水龙头。一切就绪后,晨练开始了。

教官并没有记住携带诺基亚的毫无特色的林枫,相反,由于他喜欢玩手机,吴DOTA的IPHONE4倒是让他印象很深刻,所以晨练时他只问候了吴DOTA的腿好点了没,林枫直接被忽略为不相干的回忆洗刷掉了。

林枫也并不稀罕教官那一句关怀,在他用鄙视的目光杀到教官的军皮靴时,教官却一声令下:

全体都有,绕旁边小屋跑三十圈,最后一名做三十个俯卧撑!

噩梦来的时候绝不会给你设闹钟提醒一下。三班的大腿小腿们还未消肿,尤其是林枫和吴DOTA已然伤到筋骨,三千米的晨跑就算不堪一击的心肺可以接受,那可怜的大小腿也必然接近瘫痪了,然一日为兵,对于命令唯有服从,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找死!

三千米后的扩胸、振臂、腿脚运动还能接受,可是冷不丁的要二排战士们做持续三分钟的高抬腿,两条腿,几乎,就要退役了。林枫不想示弱,他从没输过,虽然能接受别人赢。而吴DOTA已经无法坚持,就去九连报到了。中传这级学生共分八个连,三个男生连,五个女生连,所谓九连就是病号连。他们的任务就是休息,在开饭前去食堂给各桌盛饭,这种极其人性化的连队艳煞很多人,但听说去了九连就不能评标兵和连嘉奖,所以九连才没有壮大。但事实上,这也仅仅是听说,规则是人定的,自然可以灵活应变了。比如吴DOTA在九连待了三天,依然评为连嘉奖。林枫没有抱怨任何不公,诺基亚和IPHONE本来就不可同日而语,他只想透一件事:规则,从来都不会一视同仁,制定规则的人往往在规则之外。

晨练,早餐,上午训练,午餐,午休,下午训练,晚餐,休息,唱歌,睡觉,像上了发条般,所有学生都日日重复着这机械的任务。

林枫和赵昆去医务室看腿的受伤程度,医生笑嘻嘻地揉捏了几下,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就说肌肉拉伤了。拿了几帖膏药和两盒涂抹的膏药递给他们。当然不是免费!

晚上回到宿舍,其他人争相效仿都贴起了膏药,大腿、小腿、膝盖处像补了几个大补丁。宿舍顿时中药味疯狂弥漫,充斥着鼻孔。林枫偏偏喜欢这个味,传说人都有怪癖,就拿林枫来说,喜欢闻膏药味、风油精以及樟脑丸;喜欢在厕所看书;喜欢写作业时听摇滚。

腿疼对于训练并不是最尴尬的,关键是疼到蹲不下去,上厕所的问题就变得愈发棘手。斋堂的厕所采用八九十年代村子里的集体公厕模式,没有抽水设备,口子大,下面是一大滩一大滩秽物。林枫、周小胖蹲不下去时,咬紧牙关,拼一次命,还勉强摆成一个可以拉屎的姿态,但更严峻的问题来了——站不起来。所以林枫只能拉上赵昆,在解决完私人问题是让赵昆扶一把。那时候已经顾不得尴尬了,这种日子持续了两天,幸亏只有两天,要是像二战一样长,估计熬不到胜利,林枫就得到后山追寻李四光的脚步去了。

日子无聊,多少还有点乐趣的就是中间的休息时间,二排中除了林枫的经管学院还有十几个戏剧影视学院的表演系的同学,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没有三五把刷子是考不到中传的。他们太过活泼,嘴皮子像上了发动机,扑嗒扑嗒个不停,和教官“嘴”来烟去,交流甚嗨;而经管学院被教官誉为闷骚型。教官是个聪明人,和表演系打得火热之余还不时来这么一句:

我和表演的走得近是因为你们浮,怕你们惹出事。经管不爱说话,但很稳我放心。

也许是真心话,也许是敷衍,但我只知道最后得连嘉奖和标兵的大多是表演系的。

训练休息时间教官一时兴起,说你们既然是表演系的一定有绝活,来,给大家露两手。

A君演话剧,剧情我忘了,但是那个眼神生动得很专业,专业得很传神,话腔语调透着功夫,一个字——赞!

B君跳街舞,有C君用B——BOX给他伴奏,各种姿势我虽然不懂怎么解说,总之帅得跟电视里演的一样。

C君街舞没有B君专业,但那一嘴B——BOX确实艳煞旁人。

D君长得彪悍,却有一肚子柔肠,唱歌款款深情,一曲《你是我的眼》,唱得引发全场大合唱,场子顿时热了起来,这时教官顺势说:

嗨起来,好,那我们就练一套军礼拳!

“哼哼哈嘿,哼哼哈嘿……”

似乎此情此景响起周杰伦的《双节棍》比较有感觉……

过了一周后,中传学校各院领导来看望战斗在前线的子弟兵蛋子啦,所以食堂终于在午餐时加了一个鸡腿、一颗西瓜,每个宿舍还有两箱梨。领导给我们每个人两块费列罗,一个巧克力派,几种不知名的糖,林枫高呼苍天有眼。可是看到戏剧影视学院送的是一箱“老干妈”时,经管的人都一个劲儿地羡慕嫉妒恨,因为斋堂的“老干妈”可是真比干妈妈都亲,饭菜无味,菜肴不变,方便面双倍价,小吃食贵得离谱,只有馒头是无限量提供,这时配上贵州特产——精致牛肉末“老干妈”,那叫一个“美轮美奂”,一个天上人间。

训练十天后,全连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方阵,一个格斗术表演,林枫、赵昆以及室友陈宇飞走方阵,其他室友都打格斗术。

日夜苦练,但求整齐,期间由一排、三排排长负责方阵,林枫教官则负责格斗术。

一晚,四排的小院宿舍群一阵骚动,林枫听说发生了“暴动”,便和赵昆、陈宇飞一起看“热闹”,中国人一向喜欢凑热闹,林枫他们也不例外。

宿舍群院落很别致,林枫看到辅导员老师被三个排的学生围在中间,林枫伸长脖子,把听力调整到考试状态,选取一个有利地形后开始收集“暴动”的前因后果。

“二排排长故意整我们。”

“让我们在草地上爬战术,裤子都磨破了。”

“他是存心的。”

“什么人啊,我们来军训又不是受虐的。”

……

辅导员耐心开导着,说到那个草场,其实也就是靶场,犹记得打枪那天,林枫一干人排队来到靶场前,整齐列队,前进、匍匐、放弹、准备、瞄准、发射,可惜到了瞄准那一环节,跟林枫想象的落差大到下巴脱落合不上的地步。林枫那天握好枪时,刚要瞄靶子,却发现身旁指导的某个教官用一个大巴掌铺天盖地得袭过来,按住瞄准器(其实是一个铁圈,枪是81年的步枪,听说要销毁,临死前为中国大学生再做一次贡献,也算死得其所),林枫想瞄准却不得瞄,本想调动伟大的第N感,用通感技术再瞄一次,可是那教官却催他,快点按扳机。

然后,砰砰砰,起立,戴好眼镜,林枫望了一眼远处的靶子,那东西嚣张得瞪着他,似乎在说:你小子,没眼镜,没瞄准器,还遇到一个****教官,你能打到我除非太阳从南边升起。

林枫轻蔑地看了眼靶子的半山处,发现其他靶子同样如模特般亭亭玉立着,林枫打枪的“破处”之行就这么永载史册了。打完枪二排同志们整队训练场,路遇一个宿舍,发现窗台上有一个水果罐头瓶子里满是子弹壳,表演系的诸君胆子忒大,打开窗子取出瓶子掏出壳子,大伙蜂拥而上,不足三秒,没了,比吃饭抢菜的速度都快。林枫才发现,人终究是兽,面对欲望,礼仪就是个屁,都懒得去放,就算放了也没人去闻。赵昆机灵抢了三个,林枫军训时就像一个能说话,呼吸,吃饭,拉屎的死尸,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这是有原因的。

那场暴动不了了之了,辅导员能拿教官怎么样啊,他们真是太天真了,就像林枫来北京前,有人告诉他,永远都不要去碰车牌带“京V”两字的主,到时候被扇耳光还不受理投诉,让你哑巴吃黄连。

军训最欢愉的莫过于几个活动:

其一,歌唱比赛,林枫有幸也参加了,但这也是很曲折的一个过程。林枫比较老实喊番号时震动了声带的每一个细胞到极限,所以嗓子喊破了,无法参加演唱队预选,只能在晚上搬着马扎听四排排长在角落里讲色情鬼故事。若无故事可讲就写歌,忘了介绍,林枫高中自学作曲,加上写诗的积淀,写流行歌可谓得心应手。突然,两天后,嗓子在金嗓子喉宝的滋养下,好的不干净但也算拿得出嘴。恰恰连长重排演唱队形缺两人,二排排长来到恐怖故事的人群里说再招二人,那钩子眼睛在勾到吴DOTA的同时,终于发现了林枫的存在,拍了一下二人的肩膀,说,你俩去!

歌唱比赛三连准备得很充分,除了《爱国奉献歌》还有《黄河大合唱》第七章之《保卫黄河》,无奈人和有,天时不济,第一个上场,评委压分,纵使歌唱饱满,动作整齐,场下表演系诸君还有红旗舞的表演,还是输得稀里哗啦的,但看到好多妹子上台演唱,林枫等雄性动物看得口水酝酿了一晚上。

活动之二在白天举行——拔河比赛,青筋暴起,雄性的呐喊和汗水宣泄得淋漓得很,而更劲爆的是雌性的争斗让人终于看到了中传的女人不止有美的一面。那一天,林枫所在的三连得了最佳宿舍奖,最佳板报奖,至于拔河,抱歉,三连的儒雅度略高,敌不过一二连的如兽铁汉。

谈及活动三,林枫寂寞的心稍稍开了朵花,虽没有实质性的拯救,但感观刺激也会暂时让人忘却那满目苍夷的回忆。

那就是传说中的军训晚会,三连的节目自然是表演系的那堆君,街舞、国标、功夫、唱歌等十八般花样虽出彩但林枫他们已经屡见不鲜,唯独没见过的就是外挂的帅哥吉他弹唱原创歌曲——《嘿,斋堂》那一刻,林枫真恨自己只会吹低端的20元廉价口琴,而对上千的吉他却只是南柯一梦。林枫嘀咕了一下,想象台上的要是自己,突然一块板砖拍过来,好吧,这只是想象。

有一个节目,一个九连胖子耍嘴皮子,可惜林枫没有钱钟书那般摄像机式的记忆力,没全记住,倒是记住几个段子:

男一:你用的什么牌子?

男二:我的是护舒宝,你的呢?

男一:我的是苏菲,有人说娇爽比较柔软。

男二:我听说ABC比较好。

有必要解释一下,广院(中国传媒大学原名北京广播电视学院)牌鞋垫——卫生巾。因为胶鞋不经磨,用普通鞋垫脚会生泡,遂用卫生巾做鞋垫,不得不佩服首创者的精妙构思,真是前不见古人啊!

还有一个段子:

男三:妹纸,帮我充个电吧。

女一:好啊,明天老地方给你。

啪,你充我送,一对儿成了;啪,又一对儿成了!啪啪啪,闪恋闪得人眼珠子疼。

林枫也懂个中缘故:男生宿舍没有充电插座,而女生宿舍有。小卖铺趁火打劫,充电一次5元,因此很多男生被逼都去找女生给手机充电。赵昆有一个女性朋友小兰为他的IPHONE充电,而林枫虽有三块电池但还是没电了。不过他也懒得看手机,因为打电话打不通,即使有话费。

那次晚会的高潮不是新疆联合民族的盛装舞蹈以及撒糖热闹,而是七连的五个姑娘,至今都令林枫的魂被牵着差点掉到斋堂的后山山谷里。

他们先是民族舞,旋即霹雳舞,关键是最后演绎了一出迷死人、嗨爆人的爵士舞,那可是林枫的最爱。林枫虽是文艺范十足的颓废诗人,对舞蹈这项艺术却知之甚少,但唯独对性感女生的爵士舞情有独钟,也只有爵士舞可以刺激到他暂时抛弃脑海中的原干惠小姐。

那晚的女孩子真得很美,就像林枫脑海中的她。

最后一天是军训汇报表演,走方阵、军礼拳、格斗术、战术、战场演练,女生打背包、摆字儿、全体大合唱,历历在目却一点也激不起描写的欲望。因为所有新生练了一周的节目,只为博领导最后验收时那一次性的微笑以及对每一级新生都会说的一句话: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次汇报表演!

领导的话从来都是压轴戏,“最好”“感谢”“未来”“明天”“祝福”这是林枫听得耳朵生茧子的五个词儿,还是老厚的茧。与其听领导的教诲,还不如瞭望四面八方的美女丑女们,看效颦的东施也比衣冠楚楚的高级知识分子与管理高层强。

汇报表演后所有人都进入癫狂的状态,而林枫只和陈宇飞拥抱了一下后,便平静地走回宿舍。林枫已经收拾好东西,两个书包都放在铺位上,可是回到宿舍才发现铺位下的脸盆失踪了,听人说斋堂某些人在这时候会全面扫荡宿舍被淘汰的用品,幸亏我的诺基亚还有部分市场,要是也被扫荡了去,林枫会系统崩盘的。

赵昆和林枫调整好全部家当,去食堂吃了午饭,最后的西红柿茄子,吃得很香。

下午,大家等大巴车回学院,三连的男生是最后一班,晒得很有非洲范儿的男生终于登上了车。

车盘旋在路上,司机在凯旋之路上还搞了一个插曲——走错了路,多绕了一小时。林枫手机没电了,问身旁的赵昆借手机发了几条短信,然后倒头就睡过去。

不知是谁唱起了《当》,“当大巴快要熄火的时候/当梆子井露出了头/当斋堂的日子已经流走/当可以吃到三食堂的馒头……”林枫和赵昆睡醒了,看到了梆子井,大家都知道,真正的大学就要开始了。

车里又响起了三连的番号,用怒吼来结束海拔三千米的斋堂军训:

猛虎三连,天下无敌,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