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到学校,果然不出我所料,学校里所有学生都骚动起来,大家脸上都是莫名的兴奋。我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骑到校园里的停车场才下自行车,刚到校门口就捏闸停了下来,然后推着车,一步一步走进学校。校门上那个大红“拆”字在入校学生们的掩嘴笑声中,显得像早晨的太阳般光明万丈,灿烂胜火。停住自行车时,我看到越来越多的同学们指着那“拆”字,上下嘴唇翻动个不停,于是也不由得咧嘴笑了。他们不能只看到大铁门上那个用红墨水刷成的“拆”字吧,右下角还有我用左手写的“天地会”呢。
我进班时真的听到有人在讨论“拆”,讨论“天地会”。这次的讨论可比上次本校学生被明星小孩打讨论得激烈,并且大家的言谈间都透露着佩服羡慕的意思,他们说干这事的人真是******英雄啊,只是不懂那个天地会是啥意思。有人接茬,天地会干的呗……洋哥和王强早就到教室了,今天早上他们并没有在村口等我一起走。我坐在木板凳上,把书包塞进课桌,转身朝洋哥“嘿”了一声,他低着头没理我,倒是隔壁的王强抬起头,朝我挤挤眼。于是我转过身来,拿出课本开始背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原以为洋哥生我气,过一会就好了,就跟以前那样。可我没想到整个上午,我每到课间扭过头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装没听到,装没有我这个人。我感到很难过,并且尴尬,我都不敢再转过头去了,怕热脸贴着冷屁股,我的自尊心也是很强的。
第三节课也就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没打上课铃他就进班了,他的脸是青色的,显得怒气冲冲。看到他来,学生们都各回各位,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他把课本堆在讲台上,装作镇定下来的样子,然后又装作随便问问的模样,问我们知不知道大铁门上的字是谁写的,有没有人看到是谁写的,他说举报有奖。紧接着,他脸色突变,动起怒来,他说这个写字的学生太胆大包天了,被学校抓到了肯定严惩,家长是请定了,记过是记定了,说不定还会开除。末了,他的语气又变得柔和起来,声音也压低了,我相信这事肯定不是我们班学生所为,我们班没有这么胡作非为调皮捣蛋的学生,我相信大家。好了,我们开始上课。
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
放学了,我骑车出校门时发现大铁门上的“拆”字已经被抹去,铁门上原来的铁锈也一并被抹去了,门下的水泥地上湿漉漉的,有成股的小流在地上四处蔓延,水是红的,像血一样惹眼。
写“拆”字的影响力果然很大,大到出乎我的想象,以至于学校在当天下午就开了个全员大会,还说已经成立了什么什么调查小组,专门调查此事。会上发福的校长拿着麦克风慷慨激昂,唾沫横飞,不过他还是建议闯祸者向学校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派出所里都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校长笑嘻嘻地说。散会到教室后,班主任窜进班,说,学校的调查小组的调查已经有了很大进展,马上就能查出是谁写的字,大家要举报赶紧举报,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一下午都是心惊胆战的,老师讲的课一点也没听,我在回想昨晚在学校大门前是否碰到过熟人,我在想学校要是真查出是我们这帮人干的会怎么样,请家长可没法请,我爸妈好几年没回村了,只是过年才把我接到他们那边去。真的会记过么?记过了会产生什么后果?不是要开除我吧?我开始害怕起来,后悔起来,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去自首呢,校长都说了会给自首者宽大处理……我扭过头去看后面的洋哥和王强,这两个家伙没事人一样。洋哥发现我在看他,也瞥了我一眼,只是我读不出他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不过有这一瞥也就够了,它让我去自首的想法瞬时烟消云散。
洋哥他们放学后也没等我一起走,傍晚我按时到大堤,发现大伙都在那,于是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我跑过去,望着他们一对一对地摔跤,望了半天,我发现不对劲,他们全没有换下一个人把我替上去的意思。于是我的头皮开始发麻,站立不稳。我豁了出去,一抖嗓子,喊,何洋哥!你搞么破事?洋哥双手紧箍着着****的腰,用劲一扭,让****绊到自己伸出的腿上,****就被放倒了。
我搞么破事?你说你昨晚上搞么破事!你一声一声地叫那混蛋哥,不嫌丢脸?你跟他们去混好了,来我们这搞么事?我们这不欢迎溜须拍马的人,这种人变成叛徒很容易,哪天你把我们卖了,我们还不吃死亏?洋哥把两手插在腰上,蔑视着我。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子昨晚是为了自己单个喊的?老子想喊啊?你跟他们打你打得过?你这么牛逼啊?我被洋哥的话气着了,不顾一切地吼。
打不过老子也不当狗!洋哥摞下这话,转身去拿挂在树上的外套,扯了就走。黑逼和阿勇还有杰杰不约而同地喊了声洋哥,洋哥没听到,走上堤,下堤去了。我看了他们几个一眼,也转身走了,走着走着我的眼睛忽然湿了,胸口开始剧烈地颤,我走上堤,回头朝还愣着的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们大吼了一句话:老子******不是狗,老子是为了哪个去丢人现眼?你们******心里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