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一截整修过的城墙带着新鲜的模样庄严地立在那里。那气势真是排山倒海的扑面而来。她竟没有被撞到,步伐越发轻快。她看见广场上不远处的凉棚下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子朝她挥了挥手,象用了某种看不见的磁力把她引了过去,路线是笔直的,穿国漫无方向的人流。她的脚步坚定,眼神却左顾右盼的闪烁着。她有些害羞,抑或是胆怯,不敢直直的逼视过去。
等待她的女子叫MAY。那天她穿着一袭黑裙,像猫,并不显得鬼魅,是很温顺的那种。MAY同样年轻,只比她大两岁,装扮上却明显比她成熟。头发烫起波波卷,海藻一样浓密的垂至肩头,描着黑色的眼线和蓝色的眼影,眼神却十分清澈,出卖了她的年龄。说到这儿,我看见你的喉头微微地动了一下。你是想润润嗓子,向我发问么?别急,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问这个MAY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何以只身一人千里迢迢就为来见一个女人。你起先以为她是私奔来寻她的情郎是吧,你一定期待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那么你得舒展一下身体,把脑子转个弯,再听我说下去。
MAY其实只是她的一个网友,因聊得投机,遂引为知己,无所不谈。其实她一个月前刚和她的小男朋友分了手,心中郁郁,像个垂头耷脑的焉菜叶。MAY便邀她来玩,一是散心,二是见见这位素未谋面的知己。你看,如今这世界越发奇妙了,远隔千里的,倒还惺惺相惜。整日相见的倒反添了生分,若搁在古代,恐怕也就不存在什么知音的佳话了吧。你说我之前并没说她心中苦闷呐,那是我不舍得破坏她远行的好心情,想必她也不愿提起。你可别小看少男少女之间的爱情,因得纯亦得真,那可真是两颗火热的心恋在一起啊。就像你这院里那树桃花,粉白粉白的细蕊,轻轻的捧着都怕颠碎了花瓣中央那鹅黄的花粉。你的眼神突然空洞起来,咳,不会是忆起了你年轻时的小纯情了吧。快打住,我的故事还得继续说下去。
MAY显然比她热络。她还很促狭的站在旁边,面容是带着笑的,有点憨的模样。MAY挽起她的胳膊,她便小心的跟上去,一时不知该如何起头。
“累坏了吧,这天真热,我们去喝冷饮。”MAY说。
她只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你怎么这么沉默,网上不是挺能侃的嘛。”MAY扭头望着她。
她不说话,只笑。心里直为自己的傻模样发窘。
不远处有一家冷饮店,推门进去,一阵凉气袭来,汗水一下被蒸发,毛孔骤然收紧,寒毛也直直的立起来,瞬时间竟有些许颤栗。她要了一杯加了冰的可乐。那褐色的带着二氧化碳的液体顺着吸管直落入她的胃里,她的胃又被激的一阵颤栗,不过这种感觉很舒服。二氧化碳和着她的胃液发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嗝。她真后悔没来得及把它咽下去。你看,她就和年轻的你一样那么在乎这些小小的细节。现在你是不是能当着众人的面咳出一口痰,若无其事地丢在街面上。你的眉头又拧起来了,嫌我说的太多了是吧。好吧,我打住,继续说她。
她其实并不渴,只是贪得那凉意哗啦一下溜进肠胃的快感。她其实是饿,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几乎没吃什么。喝下这大杯的可乐,也觉得胃顿时充盈起来,只是晃荡晃荡地像要漾出来。她这时才来得及好好地看看MAY。MAY坐在她的对面,用小塑料匙一点点挑着浅口玻璃杯里的球形冰淇淋。神情是专注的。在食物面前人总是与世无争的孩童模样。MAY并没留意到她在看。于是她的眼神便咬住面前这个年轻的面庞。皮肤尚光洁,似乎淡淡的扑了层粉,鼻翼上还沁出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发丝湿湿的沾在前额上。MAY的嘴角天生有点翘,有些俏皮的样子。她从帆布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看你热的。”MAY用嘴唇衔住勺子,腾出手来接纸巾。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脸上点了几点,还好,她的淡妆还是服帖的印在脸上。
“想不到这儿的夏天也这么热。”她说。
“不热能叫夏天么。”
“坐火车一路上看见有窑洞,以前看书上说住在里面冬暖夏凉,有这回事不?”她好奇地问。
“嗨,那玩意我可没住过。”MAY笑着说。
她像是一件找到了线头的毛衣,轻轻一拽,便总也扯不完了。她的话开始多了起来。MAY被她问的有些不耐烦,说“走吧,我带你去西安城里转转。”说完,去柜台结了帐,拉着她走出去。
她们在城墙的阴影下走着。棋盘一样的西安城,她们还真只是散落其间的两颗棋子。
你打了个哈欠,是倦了吧。看,那盏烛火也不知不觉都融成一摊蜡油了。我这故事可真够长的,你要听下去,还得多准备几包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