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熟睡的时候,冉小霞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并没有存她的号码,因为对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不是我妈,所以我猜测只能是她了。她唠叨我几句然后口气一换让我赶快下楼拿早餐,她特意托人从校外面给我买的。我对着电话发牢骚说,这才几点啊,存心不让我睡个好觉啊。她把口气又一转,说给我一分钟时间你要是不下来腿给你打折。我说亏你还是学哲学的,你看历史上哪个搞哲学的靠打折别人腿成家立业的?她横劲儿更大了,说你到底下不下来。我服了软,告诉她马上下去。她又把口气一转,说见到我不要太惊讶。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我晃晃悠悠的下了楼,一处门被清晨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空气十分清新,昨晚弥漫四处的烟雾不知所踪。当我看到冉小霞的时候,我整个人瞬间清醒了,短发齐耳,鬓角别着一个小发夹,身穿一件浅色T恤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夹克,米色铅笔裤使她双腿显得更加修长。乍看上去完美无瑕,实则她的表情很明显还不适应这身打扮,尤其是她的新发型。闺女站在那儿瞪个大眼看着我傻笑。我走过去,假装不认识说,这位兄弟你是送外卖的吧,见我媳妇儿了没?她抬腿便给了我一脚。接着她把早餐递给我,我接过来说,多谢冉女侠,我这就回去吃掉。女侠新发型不错。冉小霞嘴一撅,说是你要我剪的,不好看你也得要。不行,就站这儿吃,让我看着你吃。说着就夺过包子往我嘴里塞。四周人来人往,我一点都不情愿在大庭广众秀恩爱,还是在大早上的。我对她说,你穿的像个便衣警察似的,怎么一动手就像个流氓呀。她倒没生气,接着我的话说,我就是便衣警察,现在采取的是怀柔政策,你要是不听话以后给你好看,快吃!我厚着脸皮说,别以后了就今晚给我好看行不?她脸一泛红笑了,还真是流氓,少废话赶紧吃。
我被迫把满满一袋早点吃个精光,虽然胃撑得慌,但说实话比吃泡面强多了。冉小霞心满意足的一摆手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接着睡了。我说托冉长官的福我现在撑得睡不着了。她说不用客气。开心的俩酒窝都笑出来了。趁着她高兴劲儿,我对她说,晚上约你出来玩儿行不?她神色犹豫了一下被我看到了,她说改天行不?我说不行,就今天晚上。她妥协了,说那好吧,我现在去上课了,晚上再给你打电话。我点点头,跟她告了别。她走得很慢,仿佛一边走一边在思索着什么。
时间还早,刚八点的样子我打算趁早出去一趟,买一些东西,可以的话再购置一件衬衣,为今晚的约会做些准备。我返回宿舍,带上银行卡等随身物品,又趁着寝室没人打理了一下卫生。忙碌完洗了洗手,照了照盥洗室的镜子,发现自己像换了个人似的。临寝室王林不在,我就一个人出发了。
寒露刚过,昼夜温差很大,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个外套,在家的时候老人们总是讲,春捂秋冻,那时候年少力足,丝毫不怕冷,大冬天穿个T恤跑出去打球是常有的事,后来升了高三,体质就不行了,光在教室坐着没事儿就咳嗽打喷嚏,所以卫生纸肯定少不了,一卷一卷的买来放班里,有的女同学需要应个急还常问我借。上了大学以后,虽说身体上的许多毛病不治自愈,心里头的毛病却郁郁丛生,好吃懒做不爱运动宅腐兼备,体育运动跟我关系已经不大了,平日最消耗卡路里的事情,我想也只有翻墙了。所以对于我来说,偶尔翻个墙没准还真有益身体健康。
我是选择从苏老大带我进来时的那条路走,走那里安全不说,我更想看看小树林白天的景色,想体会一下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的那种对自然的感触。虽然墙的另一边没有山,也没有潭,只有一片农田,灌木丛和宅基地上的小树林。但不能因此就打消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对诗意与自由的向往。我想从那里一路走过去,如果不踩到屎的话,感觉应该是很不错的。
翻过墙,迈过那篇农田,钻进小树林,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以免撞到树上或踩到地雷,这些都在我的掌控和预料范围内,而我所不能掌控和预料的,是在我即将走出树林子的时候,碰上了住在隔壁的王森,还有那天和苏老大回来时碰上的那三个穿着白T恤的人组成的犯罪团伙。他们围坐在一座民宅旁边的水泥石板上吃早餐。老实说这里真是个就餐的好地方,比在尘土滚滚人声嘈杂的街边上吃早餐享受多了。当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已经绕不过去了,而且他们也没理由注意不到有人走了过来。
我硬着头皮上前跟王森打个招呼。他示意让我坐下一起吃点,没有过多的热情。我谢绝表示已经吃过了。旁边有个穿白T恤刷的一下,抽出一双筷子。我认得他,他就是就是那天晚上朝我和苏老大抽刀子的那个,这家伙个子不高,面色狰狞,绝非善类,要说他偷抢拐骗无恶不作我一点不怀疑,但是现在人家给我递了双筷子,邀请我坐下一块儿进餐,怎么看怎么比拿刀指着我还难受。我最后还是推辞了,下不是我没胆子或者脸皮薄,是因为我确实撑得吃不下去了。
我站着跟王森寒暄几句,跟他说没事儿早点回宿舍吧,自己兄弟间的别记仇。他点点头,吸口豆浆说,兄弟很多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我无奈,接着跟他告了别,没走两步,那个犯罪团伙的头儿把我叫住了,他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哪天晚上跟姓苏的在一块儿的那个。我说,对没错。他带着个墨镜,还是那件白T恤,都穿几天了,也不嫌脏。他说见到苏老大麻烦替我传个话,就说我找他有点事情。我说哥们儿你不是说他不是好东西少跟他来往不是?他听我这么说咧着嘴笑了,接着道,那行,没事了伙计,走吧。接着拿起了筷子。
出了林子,接着进了那个村子,更确切地讲算是城乡结合部,我所走的主干道两旁,盖得全是楼房,宏伟而粗糙,墙体裸露的水泥表示楼的主人丝毫没有给楼房贴瓷砖或上涂料的意图,头顶的各种线路更是随心所欲的交错和缠绕着。一切都是灰突突的,我凭直觉从颜色上把楼房和道路区分开来。有几个儿童坐在门口的沙堆和水泥板上玩耍,还有的在旁边的墙上拿粉笔乱涂乱画,看样子他们已经到该上幼儿园的年龄了。这条主干道走起来很吃力,并非是路况不好,而是在两旁楼房的挤压下变得歪歪扭扭,若是在黑夜或许还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直线。
时间大概是早上九点多钟,太阳渐渐升了起来,气温也随之上升,我把外套脱了下来继续前行。没走两步就跟苏老大打了照面儿,照旧斜背着一个黑色腰包,只不过把白T恤换掉穿了件红色的套头卫衣,看样子是在外面玩儿了个通宵刚回来,我向他打了个招呼,他掏出烟递给我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软中华确实更好抽一些。我告诉他别从这条路回学校了,前天晚上那三个人就在前面蹲那儿吃饭呢。他问我,你遇见了?我说废话。苏老大接着问,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我告诉他还有一个叫王森的你认识不?他一脸疑惑说,王森?跟王林是什么关系?我说,俩人是一个宿舍的,就住我隔壁,你认识王林?苏老大脸往下一沉说,不认识。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讲实话。苏老大把还没抽两口的烟狠狠地掐了,我也没再接着问,看样子他们俩之间没好事儿,我也不打算瞎掺和,我很不爽,不明白他昨天干嘛要骗我说不认识这苏老大,难得交个朋友还满嘴说瞎话,这能让我心情好么。我回过神告诉苏老大,你胆子正爱走哪走哪我管不着了,以后晚上出来潇洒带上咱哥们儿行不。他脸色理科来了个阴转晴,一口答应了。可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苏老大告了别直径走了,我还是没告诉他我跟冉小霞的事情,我感到关于冉小霞似乎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东西。看着苏老大渐行渐远,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出了村子,便上了大路,这里的公交车是随叫随停的,这是这种外观看起来像是已经报废多年但仍在运营跑起来恨不得在路上散架的公交车唯一的一个优点,所以我不费什么力气就搭上车子去了里。在市里一条购物街上买了件比较称心的衬衫,又吃了顿午饭,觉得没其他的事情可做便又返回了学校。返回的路上我接到冉小霞打的电话,她问我在哪呢,我告诉他我在正从市里面返回学校的路上,她又问我去市里面干什么?我告诉他,来市里面买机票,今晚的去巴黎的飞机,带你度假去。电话那头声音提了一个声调叫道,真的假的啊?我说,假的。冉小霞忿忿地说你去死吧。我乐了,对她说,闺女你真天真啊,蠢萌蠢萌的。
那天刚好是周五,下午上完课学校便开放了,学生们这时候才可以随意进出,一直持续到周日晚上开班会的时候。我在电话里告诉冉小霞傍晚开校门以后在校门口等我,她满口答应了。回到学校,我感到有些乏累,难得起个大早又奔波一上午,没理由不马上回寝室补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