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不想救他而已。他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在进行最后一场告别演出。我们三个都想:再没有以后了。抱着这种想法,我们陷入了某种偏执的疯狂。演出之前,我们不停地喝酒,嗑药。我们把酒当水喝,把麻秆当作烟一样抽。人说酒精可以麻痹人的心智,毒品更能让人丧失理智,可无论那天晚上怎么拼命地酗酒吸毒,我都不想跟麒麟说上一句话。倒是胡湖,他向来不酗酒吸毒,并且对我们的行为视若不见,可就在那天晚上,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也加入了我们的阵营,加入了这场自我毁灭的行动。
等到上台的时候,我们三个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台下的歌迷看见我们,立刻大声叫喊起来。我听不清他们在叫什么,更懒得去理会他们,低头瞧着晃动的地板,暗骂了一句,蹲下来调试设备。麒麟也没理他们。唯独胡湖,走到台中央滚烫的灯光下,抱拳拱手,三鞠躬,然后默默地回到架子鼓后面。这时我发现自己少了根连接线,于是摇头摆尾,四处寻找。麒麟像是知道我缺了什么东西,从他的贝斯包里抽出了一根连接线递给我,我故意不去看他,一扭身进了后台,晃晃悠悠地到厕所洗了把脸,再回来的时候发现线已经连上了。我抱起吉他,用尽全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瞳孔费力地聚焦,凝视着视线中的一片虚幻,忽然就听见了自己沉重而钝化的声音。
一切都没劲透了。嘈杂的酒吧中我仿佛能听见虚空中的声音,它轻轻地灌入我的脑海,想要对我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想让它再重复一遍,却只听见台下的山呼海啸。于是我眼看着它离我而去,消逝在灯光闪烁的天花板上。我想要说些什么,我正在说些什么,却始终盖不过台下的喊叫声。
演出结束后,我们三个回到麒麟的住处,都已筋疲力尽。我和胡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麒麟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剂未知的药物。我们两个看着他在那里忙活。胡湖想说什么却无能为力,我则一句话也不想说。我看见他将针头刺入自己的静脉——那是一剂迅猛的皮下注射,注射器中的药物像是火箭的燃料,载着麒麟脱离地球的引力,向虚无的天空飞去。我看见那灵魂直直地飘在天花板上,想冲破牢笼奔向什么地方,却被某种透明的物体紧紧地束缚住,扭曲、挣扎、四散奔逃,却始终无力挣脱。此刻,麒麟缓缓地躺倒在地上,眼皮完全地合拢,注射器仍扎在胳膊上。
我看见他平躺在地板上,叫了他两声,没有回应。那一刻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脑海中无数画面和碎片不断地闪现。终于,我站起来,拖着半梦半醒的胡湖,推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