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那么一首歌,无论你更换多少次播放列表,这首歌永远都会留在上面,无论你听多少遍都不会感觉厌倦。对我而言,《年度之歌》就是这样的一首歌,黄伟文的词,道尽了爱情中的离合悲欢,“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我看著你离座,很高兴因你灿烂过,高峰过总会有下坡。”
和马晓璐分手很久之后我才听到这首歌,听到高峰过总会有下坡的时候,我才想明白马晓璐和我为什么会分开:情到最浓之后就会开始走下坡,不去维护不去刺激就会慢慢陷入低谷,这些都是爱情的必经阶段,而只有心灵契合的情侣能够走出低谷。而其中最艰难的命题在于,心灵契合与我爱你无关。
爱情的一开始依靠的是相互吸引,可以说是怦然心动也可以说是荷尔蒙分泌的结果;然后就是不停地确认对方的心意,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等到彼此确认爱的真心诚意之后,两个人变成了我们,你和我的生活变成我们的生活。可是,两个人并不等于我们,相处是一张数学考卷,心灵契合的人们可以得高分,不及格的人就走向了分离的边缘。
我的数学成绩不好,考研的时候得到了验证,爱情中也是如此。到现在,我终于愿意承认我和马晓璐分手的主要原因在我,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无休无止地对另一个人好,因为这一切都是有限额的,而我已经透支了马晓璐对我的好,却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没有及时还款,到最后,我失去了她。
马晓璐离开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前一秒钟两个人还爱得死去活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样子,后一秒就断然地各走各的路相忘于江湖。所以当赵飞飞受马晓璐的委托把一些东西还给我的时候,她表示非常地困惑和不解,她问我:“你们俩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唱的是哪一出?应该是《爱如潮水》吧,跟什么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没有关系,我只觉得我和马晓璐的爱情就像起起落落的潮水一样,涨潮的时候铺天盖地,将人淹没其中,退潮的时候措手不及,不留一丝痕迹。
我苦笑一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像莫名其妙就分了,只能说是缘分尽了吧。”
赵飞飞眼珠一转,问:“不是因为我的关系吧?”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跟你怎么会有关系啊?”
赵飞飞说:“我们假装以前不认识的事情啊。”
我说:“不是的。”
赵飞飞说:“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我帮你分析一下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我说:“正是因为找不出什么原因,所以也就没有复合的机会,两个人说分开就分开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我的耳边响起马晓璐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如果你现在不转身过来看着我,不走过来拉住我,那么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这样做了。”
我没有转身,直到关门声在背后响起。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在回忆里却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我不禁有些走神了。
赵飞飞发现了我的飘忽,叹了口气,说:“你们说分就分倒是挺干脆的,不往不来甚至连电话都不打,结果我就成了你们之间邮递员和传话筒,分手了也没必要变得和仇人一样吧,很多情侣分手了都还是继续做朋友的啊。”
赵飞飞是作为我心目中曾经的女神,我怎么能够让她知道我和马晓璐之间的感情有多么地深沉呢,我怎么可能告诉她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爱得越深恨得越切呢。
我开玩笑地说:“分手后做朋友的都不是真爱,由朋友发展成情侣的才都是真爱,比如我和你将来就有可能发展成真爱。”
赵飞飞一巴掌挥过来:“去死!”
到这里似乎有些断片的迹象,我和赵飞飞是什么时候变成如此亲密的朋友的?赵飞飞的女神形象怎么也不见了?
我在回忆这个时间点的时候也很是恍惚,翻看日历之后才确认自己没有断片,因为时间已经到了2009年。
2008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有汶川大地震,有北京奥运会,有美国大选,有金融危机,诸多的大事件足以让这一年在史册上被镌刻。可是这一年关于我和马晓璐的爱情记忆,却近乎一片空白。在马晓璐生日那天晚上的争执之后,我们的感情反而更加浓烈,我们都已经将对方当作自己此生的唯一,但是我们的生活却不可遏止地陷入了平庸之中。由于我的上班时间和马晓璐的上课时间基本上错开,我们没有太多的相处时间,一开始我每周调休的时候还会去一趟她们学校,后来加班加点后累得只想待在家里面休息,而马晓璐周末很多时候也要去做兼职,通常晚上会过来陪我。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然后一起做爱,到最后连做爱都不再是必选项目。日子就这样一周一周地过去,波澜不惊,平淡无奇,枯燥乏味。
那段日子里,我的记忆中只有通宵加班时卖场里孤独的灯光,回到家的时候清冷的房间,一班又一班地铁呼啸而过,开往春天,开往夏天,开往秋天,开往冬天,然后又开往春天,周而复始,无限循环,却始终开不到明天,而我们就在这样的循环中将青春和爱情埋葬。
2008年还是有好事情发生的,顶头上司徐老大升职做了处长,我替补了他的位置,成为片区里最年轻的部门经理。平日里加的班吃的苦背的黑锅喝的酒终于得到了回报,在几张信用卡全部刷爆之前,我成功地上演了**丝逆袭的剧情,苦逼的生活从此得以扭转。我明白,我的破格提拔是因为徐老大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敛财童子,跟我是否优秀没有多少关系,但是仅靠跟着他喝点肉汤,我的经济状况就迅速地好转。
想要知道这个行业有多黑吗?恕我不能详述,反正从那以后,曾经月光不说还要拆东墙补西墙来还债的我,工资卡里的钱就基本没有往外取过。
和我打交道的各个供应商业务员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的转变,之前这些家伙基本上把我当作不存在一般,有好处都往徐老大那里送,找我谈事情就是软磨硬泡一毛不拔,这些家伙宁肯排着队请徐老大吃饭,也没有人想到搭理我。其实我早就看透了他们那点小心思:在他们的概念里,见习部门经理至少要3年才升得上去,我能不能熬得过去还是个未知数,他们还在不在这个行业里混也是个未知数。没有人愿意在未知的事情上投入太多的心力,除了一个叫李思琪的姑娘。
李思琪是一家外企的销售管理培训生,第一年的工作便是下放到最基层做业务员。我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对她印象很不好,因为那时候她也刚开始做业务员没几天,根本就没有摸透这一行的游戏规则,这一行的第一条规则就是:别惹卖场的人,能装成孙子就千万别装成儿子。但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李思琪依然带着从学校出来的稚气和天之骄女的傲气,和我说话的时候高傲地昂着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强势品牌的优越感十足。这怎么行呢!这不是在破坏行业规则嘛,怎么可以让她今天轻轻松松地走掉。
李思琪第一次和我见面的时候跟个话篓子似的,自己在那儿噼里啪啦地讲了半天,说的内容我基本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那时我还是见习部门经理,没有牛逼哄哄到可以无缘无故地就赶人的地步,于是我就假装认真倾听的样子盯着她,心想这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但是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呢?
李思琪说:“你看这样行不行?”
什么事情行不行啊?我根本就没在意听好吧,但是这也不影响我的决断。
我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李思琪问:“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以后再说吧。”
李思琪站到我面前,试图做深层次的抗诉,我理都不理她,径直就走开了。结果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走出门就看见李思琪守在外面,她迎上来笑嘻嘻地说:“江总,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吧。”
我义正言辞地说:“不行,我们不允许吃供应商的饭。”
李思琪说:“这是我个人请客,跟公司无关。”
我说:“那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谈生意。”
李思琪见我松了口,连忙答应:“只拉家常,不谈生意。”
我说:“好啊,吃什么呢?”
李思琪说:“你选就行。”
她一定非常后悔说了这句话,因为我点名去吃256元一位的日本料理,那顿饭吃了500多,严重超过她们公司的报销标准,最后是李思琪自己贴的钱。关键是吃完饭我一抹嘴,说了句今天太忙下次再聊,然后就溜之大吉,那天她什么事情都没有谈成。我和李思琪在一起之后,她经常搬出这件事情来数落我,一旦我处理哪件事情犹犹豫豫的话,她就会酸不拉几地说:“拿出你当年一顿饭坑我500块的流氓劲儿出来,这件事儿不就搞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