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大概是紧张过度,身体竟然微微有些发抖。我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是一个轻易的选择。
我知道,只要我说一句我爱她,齐妙就会放下所有的防备,让我完全占有她的身体,等待着我的,是一场美妙的性爱盛宴,也是我今天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东西。
可是,我不爱她。
我可以选择说谎,因为在和她的关系中我已经说过很多的谎话,只是三个字而已,并不代表着任何承诺,我可以今晚和她做爱,明天就将她拉黑,就只把今天当作是一夜情。
我差点就要说出口了,可是我看到了齐妙的眼睛,她那纠结而期待的眼神告诉我:这个姑娘是真的爱上我了。
如果我说了谎,今天晚上要了她明天之后抛弃她,对她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我眷恋她的身体和她继续在一起,这段三角关系就真的成立了。
几秒钟之后,我终于做出了选择,我说:“对不起,我只是对你有好感,还不能称之为爱。”
话音刚落,我看见有一丝光在齐妙的眼睛里黯淡下去,我阻止她继续往下面说,抢先站起身,来对她说:“对不起,我想先下去买一包烟。”
我走出去好远才找到一个小卖铺,我买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掏出一根点燃。
在烟丝燃起来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好多人,我想起邹梦是第一个说我抽烟的样子很帅气的姑娘,我想起李思琪一直不允许我抽烟我都是在私底下偷偷抽几根,我想起现在是暑假马晓璐很有可能就在这个城市之中,我曾为了她在这样一个深夜来到无锡。此刻,邹梦与马晓璐不知何处,李思琪应该在上海的宿舍里沉沉入睡,齐妙在不远处的酒店房间里,我们都像是棋子,被命运放到了现在的位置。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齐妙已经换好了衣服,她静静地坐在床尾,看见我进来后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说:“我该回家去了。”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说:“好吧,我送你下楼。”
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我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前,齐妙转过身来对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我笑着回答说:“会的。”
这一次,却没有再等那么久。
我回到酒店,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慢悠悠地坐车回到了苏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我把包扔在客厅沙发上,从冰箱里拿了一听可乐,走进卧室,打开空调,坐在床边打开可乐喝了一口,然后,我发现了房间里的异常——李思琪回来过。
因为床上的被子是整齐的有人铺过的。
我猛地跳起来,冲到各个房间里查看,然后心头骤然一凉到底:李思琪的个人物品全都不见了,很明显她回来过,并收走了自己的东西。
她决定离开我了,但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给她打电话,没有人接,再打,被她直接挂掉了。
我看到昨晚的通话记录中,她给我打了15个电话,所以我坚定地一次一次地拨号,我相信在拨到第16个电话的时候,她会接的。
我猜对了,但是这毫无意义。
李思琪的语气冰冷得像一块岩石:“什么事?”
我说:“你在哪里?”
李思琪说:“你管不着。”
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思琪说:“你说呢。”
我这才想到为什么昨天晚上李思琪会打那么多电话给我。她应该是昨天晚上就回了苏州,发现我不在家,所以才那么急切地要找我。
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要来,昨天晚上和老王在外面喝酒,喝多了晚上住在他家的。”
老王是我在苏州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事,如果李思琪非得要去求证,回头只有找他窜口供了。
这个念头还没闪完,李思琪就打断了我的话:“你撒谎,我昨晚给老王打过电话的。”
聪明的女人实在是太凶残了。
我说:“好吧,不是故意要撒谎,我是怕你会乱想,我昨天去的无锡,因为白天和你吵架了,心里有点郁闷,所以去找朋友聊聊天散散心的。”
李思琪说:“我可没有听说你在无锡有什么朋友。”
像是被莫名地戳中了痛点,我突然怒了,大声说:“我有哪些朋友还得一个个跟你汇报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昨天抛下我去陪那个老外,我至于跑到无锡去找人喝闷酒吗?”
李思琪说:“我已经跟你讲过了,那是工作需要。”
我冷笑了一声,说:“是啊,工作最重要,所以你不声不响让我等到半夜是合理的,你把我扔在家里去陪公司高层也是合理的。”
李思琪说:“我知道你觉得妥屈,所以事情一处理完我就赶回苏州去找你,可是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敢不敢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我说:“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去无锡跟一个朋友吃了顿饭喝了点酒。”
李思琪说:“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让我打电话过去求证?”
真是情景再现。
我当然不能让李思琪给齐妙打电话,但是一下子又无从辩解,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完全是胡搅蛮缠,你要这样怀疑我的话,那我是不是也要怀疑你,你周五晚上到底是不是在加班,昨天下午你陪的是不是你们公司的领导,我是不是都要打电话去问!”
相爱的人之间,如果没有了信任,一切都变得可憎,仿佛都换上了从未见过的嘴脸。
李思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话筒里传来她重重的一声叹息,遥远的,带着无可奈何与惆怅的情绪。
她说:“算了,也没必要纠结这些,我们,分手吧。”
虽然早有预感,我还是在那一瞬间被击得有些站立不稳。
我想挽留,但是我似乎不应该挽留,这段感情从李思琪调到上海之后便已经看到了今天的结局,或者说,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预示了这样的结局。
我没有说话,李思琪没有听到回答,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们说好的,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呵呵冷笑了一声,说:“是啊,我们在一起就是为了有一天分开,我只是你寂寞时的一种需要而已。”
李思琪说:“你别这么说。”
我没有理会她,继续说:“可惜啊,是我太天真了,以为我们即使不够相爱,至少还是会有一些感情,现在看来,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
李思琪重复道:“你别这么说。”
我似乎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愧疚的成分,而这样的谴责竟然让我有一种痛快的感觉,我继续反问她:“难道不是吗?你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伟大前程,什么时候将我纳入过你的未来。”
只是那时候我也忘记了,我也从未将她纳入我的未来。
李思琪的语调高了起来,说:“你太自私了,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不是你说的那样冷酷无情,不是对你毫不在乎,而是我为你所做的那些事情你从来都不知道。”
我讥讽地说:“是吗?我倒真的很想知道有哪些事情。”
李思琪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调到上海来吗?”
我说:“因为升职加薪啊,广州你没有去成,上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思琪说:“你真的以为我是资格不够才没有去成广州吗?”
我的心头一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但是我不能确认,于是说:“那是因为什么?”
李思琪在电话那头再次长叹一声,说:“因为我不想那么快地离开你啊。”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了:难道一直以来我都错了吗?
我困惑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还是去了上海?”
李思琪说:“我是在已经接受广州的调动之后突然改变的主意,老板问我为什么,我说是因为男朋友在苏州,我的老板是个女强人,她认为我不应该受到感情这么大的牵绊,她强行调我去的上海,她告诉我,真正的感情是能够经受住异地的磨砺并且为事业铺路的,如果不能做到,这份感情就可以不要。现在看来,她说的似乎是对的。”
李思琪说得不急不缓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我可以想像这些事情给她的冲击如同一场巨大的海啸,但是我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我说:“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李思琪说:“我不想给你增加额外的烦恼,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做的。”
她的语气冷冷的,我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只能说直到此时此刻,我都没有真正认识电话对面的李思琪,她对我的感情比我想象之中要浓烈,可是她却努力地让我不要有这样的感觉。她可以为了我放弃那么好的工作机会,也可以为了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而将我晾在一旁。
我很后悔,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叫做后悔的药可以吃。
我犹豫了半晌,说:“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有用的话,就没人会想吃后悔药了。
李思琪说:“不用说对不起,只能说我们缘分太浅。”
我说:“昨晚的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我决定承认昨天晚上是和齐妙在一起,但是会抹去在酒店的那些细节,好在最后没有和她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在我的意识里我是没有出轨的。
其实,在李思琪的眼里,做和没做,应该都没有区别,从我去无锡找齐妙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出轨了。当然,那个时候我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我以为坦诚地认错,再出言挽留,李思琪就会回到我身边。
但是,李思琪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她打断了我的话,说:“你不用解释了,我不管你昨天晚上是和朋友喝酒还是和其他姑娘约会甚至是在会所找小姐,这些都无关紧要,你故意不接我的电话,我打了那么多个你都不接,而且直到今天回家之前,你都没有想过给我回电话或者回信息,你这么做,让我觉得,我在你心目中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大概你也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吧,所以,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我竟无言以对。
李思琪说:“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也不要来找我,就这样吧,祝你幸福,再见。”
嘟嘟嘟,电话里的盲音传出来,将我瞬间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