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初一过完就是初二。奥赛比赛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后,安东甚至都已经将这件事情渐渐淡忘。初中的时候本来就会有一场接一场的考试,谁也不会把一次考试太久地放在心上,因为考试公布的时间还很早,谁也不会把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浪费在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上。
因为啊,习惯还是继续着。只要到了放学,到了周末,从喧杂的人群中,走出楼梯,再转两个弯,走到停车场,然后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回家,或者是到篮球场上。这是这个年纪最经常做的事情,安东还会在夏天还没结束的时候,跟蔡嘉伟和吕清源三个人跑到海边去洗澡。然后晒出一层巧克力的颜色。湄洲岛四周浅蓝色的海域,在安东十五岁的记忆里,彷佛一块闪闪发光的蓝色钻石。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逝掉,一直到天气冷的已经不能下海的时候,有关于各科奥赛的名次也终于下来了。
就像每次发考卷前都会有点紧张的心态是一样的,在老师还没有说出结果之前,安东的心情还是忐忑的。那种期待和盼望,在学生时代就充分地体会到,就像更小的时候,有大人发糖给小孩,小孩总会想,自己会得到几颗糖果?
班主任魏志强站在讲台上,眼睛注视着讲台底下的学生们。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的得意。
那是周三的班会课,魏志强很少极少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往的班会课,一般都是批判大会,比如上礼拜哪块地方的卫生没搞好被扣分啊,比如谁上礼拜迟到次数太多了,比如哪科老师来反应最近上课的纪律很松懈,这类的事情。
而魏志强这次的表情,似乎能让人感觉到那么一点点的,轻松。所以这种反常的迹象告诉所有在场的不知情的同学们一个信息,魏志强有事情要告诉大家,还是喜事。
中午的时候,安东就已经得知奥赛成绩下来了,只是魏志强一直等到最后一节的班会课才来,所以具体的信息还是得等魏志强亲口通知。虽然早晚都会知道,可是等待总是让人焦虑的,安东真不希望自己得到这样的半个消息。
“同学们,这次有两个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一下。呵呵。”魏志强故意顿了顿,脸上再一次流露出一种开心忘我的表情。这大嘴笑的安东都有点看不下去,差点脑袋短路。
“上次的奥赛成绩是出来了,已经过了挺久的,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忘记了?”魏志强慢吞吞地说道,“这次,成绩下来了。我们班的获得了不少突破性的名次呢!这次奥赛,所有的获奖的学生,都是我们九班的,你们真是给我长脸啊!”
班上的同学一阵骚动,一种自豪感瞬间在这间教室里蔓延。所有获奖的学生都是九班的?也不知道是谁。
“下面我来公布下名次,奥数这次比较惨呢,不过好歹还有一名学生获奖,薛风,就是唯一的那一名同学,奥赛三等奖。”魏志强笑着,说完还为薛风鼓掌。
班主任鼓掌,下面的学生也跟着鼓掌,所有人都很意外,薛风?这个平时讲话大声还喜欢跟人打架的学生,他奥赛都能获奖?不过看他对数学痴迷的样子,成绩不好也只是因为偏科太严重的缘故吧?安东看着薛风,真心为他感到开心。
掌声过后,魏志强又喝了口水,教室也跟着安静下来,恩,还没讲完,还有。
“这次奥数有一个薛风撑着,下面就是英语的了,我们这次英语的奥赛算是取得了历史性的成绩。两名学生获得了市里的一等奖,还都是我们班的。”魏志强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吴子珊跟安东,你们两个很争气,我们学校还从来没有两个人同时获得一等奖呢!”
啊~
班上一阵子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吴子珊跟安东。
在一瞬间成为焦点的安东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这一刻的幸福来的太突然,安东都有点不好意思。安东看了看吴子珊,不过她背对着他,看不清吴子珊脸上的表情。那一刻安东有种冥冥中注定好的感觉一样,两个人名字并排在一起,让安东觉得有种特殊的意味。
“获得一等奖的他们,以后还得参加省内的奥赛,如果再获得名次,那可是不小的荣誉呢!大家为他们两个鼓掌吧!”魏志强鼓掌道。
安东有时候回忆起来那个午后,全班人都为他们两个鼓掌,而自己就像一只害羞的小绵羊一样不知所措,不记得那天的阳光有多浓烈,不记得那个夏天的尾巴上所有的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只是记得自己的名字再一次跟怪兽摆在一起,让自己有种两个人就是在一起的感觉。
安东跟吴子珊那天下午一起坐在篮球场边上的花圃。下午的广播里放着羽泉的歌,上了一天的课的学生们,都晃晃悠悠地走在校园里,还有那些一下课就跑到篮球场去占场的学生们,他们投着篮,开心地流着汗。湄洲中学那个时候的后操场还没有铺草,飘着黄土的后操场却还是有那么多的足球爱好者在那里奔跑,而不经常跑过的地方,会长出一棵棵的野草。安东跟吴子珊两个人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个中学一百年如一日的样子。可是安东跟吴子珊两个人却觉得今天坐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
“我就说你很强的。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强。”吴子珊说道,“我们以后可以要一起考一中,那个最好的高中。”
“我怎么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呢?”安东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你说的一中,好像真的很有难度,我会以这个作为目标好好努力的啦!”
“运气个鬼啊,一等奖是用运气换来的么?你什么****运这么好啊!”吴子珊被安东逗笑了。
“对了,怪兽,我最近怎么都没看到那个帅哥蓝凡?”安东问道,其实这个问题安东想问挺久了,就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今天看怪兽心情这么好,干脆就一起问了好了。
“他啊,上个月好像又转学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吴子珊的脸上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反正现在他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吧?你说是不是。”
“怎么就搬走了?”安东又意外了,出于自己的角度,安东明显感觉到自己心中的一块石头稍微可以放下了。可是他走突然,就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
“听说是父母工作调动的关系,恩,反正是走了。”吴子珊轻声说道。
“可惜了。”安东说道,“篮球打的这么好,人还长的这么帅,以后你找谁犯花痴去。”说着说着,安东自己都笑了。
“去你的,我才没那么花痴。人家本来就很帅好不好……”吴子珊的反驳道,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又变得低沉,“可是还是走了。”
“没事啦,这不是还有我嘛~”安东站起来,用手打了个响指,“起码我这两年不会转学呢!”
“恩,还有你呢!”吴子珊笑道。
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也许真的能陪自己走很远的路。安东说着说着就连自己都相信,自己可以陪这个优秀到吓人的女生走很远很远的路,那个时候总是轻易地用起一辈子这个词。就好像一辈子只是自己手中的一粒糖果一样,给别人一辈子都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十五岁的安东眼里,一辈子似乎很快就会过去。
而故事写到这里,有关于蓝凡的故事似乎就可以结束了。当吴子珊再一次遇到蓝凡的时候,那个时候吴子珊已经大学毕业两年上班族。在吴子珊跟安东所说的故事里,蓝凡出现在吴子珊坐着的柜台的对面,两个人隔着一张防弹玻璃。
据说当蓝凡那张面孔突兀地出现在吴子珊的面前的时候,吴子珊的手甚至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只是吴子珊说,蓝凡已经不记得她了,从蓝凡的眼神里,吴子珊知道,他已经不记得她。
被自己喜欢的人忘记,真的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吴子珊说,他转学过来的那段时间,他就住在她家的楼下,平时吴子珊假装遇到他,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上学,在那个时候,成为吴子珊最最甜蜜的事情。
“那个时候有帅哥陪你上学,一定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吧?”安东喝着吴子珊泡的茶,只是觉得嘴里一阵余香。
“小女生的虚荣心那个时候可是很容易满足的,话说你那个时候一定也吃醋的要紧吧?”吴子珊戏谑道。
“有么?我忘记了,嘿嘿。”安东狡猾一笑,坐在吴子姗家中的小沙发上,说起年少时的旧事,心静的就像湄洲岛夏夜的天空,安静地回荡着蛙鸣的声音。
这是安东跟吴子姗的故事,讲到这里却还没有结束。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可是在安东不知道的时间和空间里,有些变化却在慢慢地堆积着,直到有一天就爆发了。
对安东来说,蓝凡走了,却只是十五岁里的一个小插曲的结束。
一直到有一天,秋天的光亮里,响出一阵刺耳尖锐的声音,十五岁的年纪一下子就凶猛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