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我的祖宗许的什么愿望(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看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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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之后,主持人宣布了二等奖的获奖名单,小为竖着耳朵想听听还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失败是成功之母,小为自然是希望“失败”可以生一回多胞胎。但是这次再没出现他的名字,小为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呵欠。

之后的流程进行的很快,几个不知名的人上台唱完几首赞歌之后,进入到了晚会最扣人心弦的一个环节——一等奖和特等奖的颁发,但特等奖其实是大多数人的意淫,毕竟参赛的人那么多,不多设置几个名次怎么能够满足大家获奖的需求嘛。

这时人群里出现了一阵骚乱,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参赛者因为等待过程中过于紧张以致当场昏厥,周围的一些人纷纷帮忙,要把老者送去医院。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说道:“不用了,不要往医院送了,我就是医生,医院的人都在这里。”

群众纷纷赞叹说,真有先见之明啊。但是其实是因为医院大部分的人员都报名参加了这场比赛,医院已经是人来楼空。

一等奖的获奖名单由书记亲自来公布,他接过话筒,缓缓地说道:“乡亲们啊,我很开心这次的这个活动能够得到你们这么多人的支持,看见你们的热情,我仿佛看见了小镇的未来,对此我感到很欣慰,接下来我要宣布的是本次比赛一等奖的获奖名单,在宣布之前,我要强调一点,比赛的名次都是次要的,重在参与嘛,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名次第三嘛。”台下的人听了纷纷暗骂书记啰嗦。

书记吸取颁发三等奖时的教训,说:“获得一等奖的有,油画《吃驴巴的人》,作者:王大春;小说《石塘的石头》,作者:范泛;摄影图片《四年》,作者:艾未了。”

然后主持人接话说道:“请获奖人员上台领奖。”

杜小为听完名单,发现竟然有两个人名他都听过,王大春是小为初中的语文老师,教书水平非常拙劣,在学习《吃土豆的人》一文时,这五个字都懒得写,直接缩成了《吃……人》,不仅是误了小为这群子弟,而且如果再让他教下去的话,就得误了小为的子孙。至于范泛,小为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她会写小说,而且写的居然比他还要好,但是因为将要见到范泛,他的心里一半惭愧,却又一半欣喜。

王大春和范泛此刻站在了台上,但是那位叫艾未了的人却不见踪影,主持人催促了半天,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成效。小为看着范泛的身影,觉得自己要是王大春就好了,那将是他和范泛两人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站在一起,但是有什么用呢,小为突然感觉很悲凉,还不如现在身边的两个男人换成是鞠子和左左。

艾未了放的鸽子显然不足够破坏任何气氛,领导从现场找了一个工作人员替他把奖领了。范泛拿着证书后往台下看了看,似乎有某种说不清的原因,小为突然发现她竟然在朝自己的这个位置挥手,他心里一惊,随即也挥了挥自己的手。

这之后,晚会依旧进行着,大家感觉对于特等奖的意淫是越来越接近真实了。一个歌舞节目结束之后,书记从座位上起立,说道:“乡亲们,同志们,今晚这个活动颁奖只是其次,我还有几件大事要和大家宣布。”

台下一阵骚动,选手区内的那些没有获奖的人纷纷唉声叹气。书记说道:“各位安静一点,等到宣布完这几件事之后我们还有几个特等奖要颁发,各位稍安勿躁。”这招果然有奇效,原本要离开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书记说:“你我都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小镇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今晚的这个活动让我真正的了解了大家的内心,你们这种乐观的精神是要继续保持下去的,因为还有许多事情在等待你们。我要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小镇如今已经收到了更多的投资商们的投资,为了继续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我们将要在小镇建一个带有先进设备的电影院,每天可以满足一千人的观影需求。”底下的群众听完之后是一阵欢呼,但是小为的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这意味着大鸣的影院将会被淘汰,他看看身边的大鸣,他正不带表情地看着台上的领导。

书记接着说:“说说第二件事,大家现在应该也都知道了我们石塘镇现在是全国驰名,但是我和其他的领导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其实很不好听,这个名字容易让人想到食堂,从食堂又可以想到大锅饭,这个名字十分地落后和保旧。但是该换个什么名字呢,我和其他人经过充分研究和阅读了关于小镇的各项资料,经过几天几夜的商议,我们列出了几个候选,第一个是‘张果镇’,张果老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他的坐骑是毛驴,这与小镇的特色产品是相符的。第二个呢,是‘阿凡提镇’,我和其他领导觉得这个名字知名度比较高,而且和张果老那个封建神话相比,阿凡提是人,更能体现我们坚持科学发展观的信念,而且呢,最近不是出来个阿凡达嘛,两个名字的十分相像,这样一来,更加容易打响我们的知名度,还有呢就是一个好处就是‘阿’的拼音是‘A’,在网上检索的时候是排在最前面的,但是‘张’的首字母是‘Z’,是在最末尾。好了,这两个名字我也说了,大家同意换吗?”

台下的一众人,除了老人们,都觉得换不换名字无所谓,换当然好,与时俱进嘛,更重要的是,许多人等特等奖的颁发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了,想既然领导已经拍了一半的板,何必去添乱,赶快颁奖才是正事,于是纷纷发出一片叫好之声。小为、大鸣和晓明看着底下躁动的人群,互相看看,不知该说什么。

书记说:“那现在请大家投票决定用哪个吧,我也不耽误大家时间,同意第一个的举一下手。”台上只有十几个人举了手。

他又说:“同意第二个的举一下手。”话音刚落,台下哗的一声冒出几千只手,书记非常高兴,说道:“好,那就这么办了。”

一些刚才过于紧张昏厥过去的老头子这时醒了过来,看见大家都在举着手,感到非常地莫名其妙,拉着旁边的人问是怎么回事。那人说:“我们正在行使自己参政议政的权利。”

书记坐回座位,秘书这时在一旁说道:“现在还有一件事,改名字这件事需要得到上级的批准,为了能够顺利得到审批,我们需要再次借助民意的力量。怎么借助呢,本来准备好征集大家的签名和手印的,但是考虑到时间已经不早,所以我们会在之后几天挨家挨户上门收集签名。现在晚会继续进行,接下来我们颁发本次比赛的几个特等奖。”

底下的群众一阵鼓掌和欢呼。

这时从广场的某个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磅礴的音乐,大多数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主持人这时走到台前,拿着一张纸缓缓念道:“接下来,我要宣布的是本次大赛特等奖的得主,他们分别是,视频短片《白》,创作者:万本初;小说《手》,作者:黄亚。请上台领奖。”

底下的听完先是愣了一阵,然后群情开始激愤,一是因为等了半天,特等奖的名额居然只有两个,二则是因为只有两个名额的特等奖居然还被那个叫黄亚的外乡人占去了一个,大家纷纷为自己遭到的不公待遇而愤怒,喊道:“黑幕,黑幕”。小为自然也是一阵错愕,他问大鸣:“你觉得他的那个小说……”

大鸣摇摇头,说:“不知道,你的我看过,他的没看过,没办法判断。不过,我觉得应该不像。”

小为点点头,说:“也是。”

主持人站在台上,看着面前愤怒地人一时手足无措,因为以前的这类活动群众早就被安排好了,这种情况他可一次都没碰见过。书记赶紧站起来主持大局,说道:“同志们,请不要这么激动。你们可能觉得黄亚先生不是我们石塘人,不该受这个奖,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我们往上查了他家的五代人,发现他有祖宗也是我们的石塘人,正好他也一时技痒,所以我们就促成了这件美事,他的小说是由我亲自审阅的,确实不错,这个奖应该给他。”

有人喊道:“不公平,他是职业的,我们是业余的。”

书记听了笑道:“这也是为了提升我们这届大赛的整体水平嘛。”

但是底下的人并不买账,依旧咆哮声一片,小为想,唉,你们这群人啊。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警笛声,一些凑热闹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闭上了嘴,但是依旧还有几个人不管一切的在大声谴责。他们很快便被警察带走。书记发出一声命令:“颁奖。”

磅礴的音乐再次响起,黄亚和另外一个人走到台前,小为看着眼熟,想起报名时的情景,预料的果然不错,音像店老板的视频短片获得了大奖。

颁完了这最后一个奖之后,晚会也就进入到了尾声,又一阵礼花在小镇的夜空绽放。烟花之后,一首《难忘今宵》在空气中飘起,小为和大多数人都感觉比较反胃,没有人再有耐心去听领导最后的话,站起身子纷纷要离去。台上的书记自然是一阵尴尬,秘书赶紧替他喊道:“大家不要走,不要走,我们令人尊敬的书记还有些要说。”

无人停下脚步。这时不知从哪里又传来一声巨响,小为被吓了一跳,许多群众也感到莫名其妙,烟花不是已经放完了么?突然,有人指着一个方向大喊一声,你们快看。

群众抬眼看去,原本四块闪亮着荧光的LED大屏幕已经无缘无故黑屏了一个,大家,包括小为和大鸣都十分好奇,纷纷驻足观看。台上的书记问旁边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出来。

就在大家觉得没什么好看的时候,又传来“嘭”的一声,又有一个LED黑屏了。一个人说:“看,那个楼顶上有人,是他砸的。”众人发现,在离LED大楼不远的楼顶上真的有一个黑影,大家一阵尖叫。

有的人起哄叫道:“再砸一个,再砸一个。”

还有一些人制止说:“不能砸啊,花的都是我们的钱。”

这时,楼上的黑影居然冲大家挥了挥手,群众们感觉像是在看演唱会,台上的明星对他们打了个招呼,每个人都流露出了兴奋的神情,尖叫声此起彼伏,“再砸一个”的呼声也变得越来越响亮。而群众背后的台上,领导们的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砸LED屏幕就算了,居然还抢了他们的风头,于是迅速通知公安局的民警去现场对破坏者进行抓捕。

大家都没预料到晚会之后居然还有这样一个节目,一时间都忘了回家睡觉,许多人结合看过的各类电影,开始想象刺激的抓捕过程。但是结果让大家很失望,警察还没花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把楼上的黑影拿下了,等到押到楼下,大家才看清黑影的模样,原来就是那位前段时间颇受全镇老大妈欢迎的“神马”,马大爷。

警察为了凸显自己的权威,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他,“为什么要砸LED大屏幕?”

马大爷说:“我没砸,不是我砸的,我也是看热闹的。”

警察说:“你唬谁呢,大家都在楼上看,为什么就你在楼上?”

马大爷说:“不在一起看热闹也有错啊?”

警察说:“少说废话,赶紧交代问题。”

马大爷说:“我之前就在楼顶上,看,看颁奖晚会。”

警察问:“但是有人反映,他们说‘再砸一个’的时候,你很配合地对他们挥了挥手,为什么?”

马大爷欲哭无泪,说:“我哪是挥手啊,我是觉得他们喊得不对,所以摇手制止他们。”说完,又做了一下刚才的手势。

警察哼了一声,说:“嘴还挺硬,先给我把他带回去,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你们这些看热闹的,都给我散了,不然全抓回去。”

众人一哄而散。

小为和大鸣回到影院的时候已经将近零点,想到之前的发生的纷纷扰扰就要被规划入昨天,小为难以入眠,他想起了影院的事。

他问大鸣:“小镇要有影院了,你的这个该怎么办?”

大鸣叹了口气,说:“能怎么办,关了。”

小为从床上坐起,说:“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是这么计划的,你看,我们反正都是要在这里长住的,我觉得这个影院应该办下去。虽然我们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竞争不过大影院,但是我们是免费的啊,我们不求利润,只要有一个人来看我们就要办下去。”

大鸣静静地听小为说完,然后起身下床,拉亮了灯,指着电视机对小为说:“你看,电视机的这个角。”

小为说:“我看到了,小孩不小心弄坏的么,怎么了?”

大鸣说:“那是我说的,不是孩子弄坏的。”

小为心里一惊,问:“怎么回事?”

大鸣叹口气,把灯拉灭,又躺回床上,说:“这里已经被别人盯上了,他们来过三四趟了,没办法办下去了。”

小为问:“谁?哪些人来了三四趟?什么时候?”

大鸣在黑暗中不回话。

过了半天,小为说到一句,“大鸣,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天似乎比以往亮得早了一点,小为一夜无眠。他显然是比大鸣更爱这个影院,他以前一直觉得影院是大鸣的爱人,自己只是一个第三者,但是现如今他才发现,他比大鸣更要爱它,既然爱它,那么自然就要给它生命。还有范泛对他的那个挥手,本来小为对她的感情已经归于平静,但是经过那么一幕,所有关于感情的灰尘都再次飘起,而等待尘埃落定的过程无疑是痛苦的。

纠结几天之后,小为终于恢复到自己认为的正常的状态,他开始为自己的以后做计划。作品虽然获奖了,但是因为和别人的创意有雷同的地方,所以一旦出版的话会出现很多的麻烦,他意识到得到的只是一个虚名,对自己不会有任何的帮助。而且就算是胜出了又怎么样呢?被他打败的那些人水平又不高。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去政府一趟,谢绝他们出版自己的作品。这次小为吸取了教训没再从正门进,溜到一处的围墙翻墙进了政府大院。

他气喘吁吁地上了四楼,之前的上访接待室,大白天里办公室里竟然空无一人,他搬了张板凳坐下。办公桌上放着几沓纸,小为看见上面有字于是上前翻看了几眼,眼里的文字排列在一起是个故事,而且还是个小为十分熟悉的故事,和他的《手》简直如出一辙,但是署名却是另外一个人——黄亚。是这个叫黄亚的人抄袭他的呢?还是说黄亚和小为遇到了同样的事,小为的创意和彭浩翔的撞车了,而黄亚的创意和小为的也撞车了?他看着稿件想。和电影里演得一样,这时有工作人员出现了,那人在背后咳嗽了一声,小为回头看去,是个男人,以前未曾谋面过。

那人说:“最近不接待上访,你过些天再来。”

小为慌忙拿出自己报名时拿到的参赛证,解释说:“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上访的,你还记得我吧,上次比赛的时候得奖的,叫杜小为。”

男人接过他手里的证件,仔细看了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表情,说:“哦,记得记得啊,什么事?”然后开始收拾桌子上的那些稿件,把它们塞进了抽屉。

小为说:“是这样的,你们以前发出的比赛通知里说过得奖的作品会被出版……”

男人这时打断小为的话,说:“哦,这样啊,规则后来有过修改,现在只出版一二等奖,你是几等奖。”

小为听了非常高兴,说:“那太好了,我是三等奖,谢谢你们了,你们真是太英明了。”

他的反应出乎男人的意料,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不说话。小为这时提了另外一个要求,他想拿回自己两篇小说的手稿,当时时间匆忙,就直接把底稿送了过来。这个要求似乎又出乎了男人的预料,支支吾吾地半天里没有说出一句话,然后蹲下身子翻箱倒柜找了起来,花了半天的时间,只找到一份,《爱的就是党》。小为问:“我交了两份,还有一份呢?”他迫不及待地想拿回《手》的纸,工作人员从裤兜里抽出几张手纸擦了擦汗,说:“不好意思啊,没有找到,也许是被人弄丢了。”

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看上去似乎高级一点的工作人员,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杜小为,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把小为引到门外的走廊,语重心长地说:“杜小为啊,我们正准备联系你,你的那篇《爱的就是党中央》写的是的确不错,但是,但是……”小为的手心里已经淌满了冷汗。

那人说:“具体的原因呢,我也就不说了,你自己可能也知道。所以我们调整了一下,你的这部作品就不能出版了。”

小为尽力平复自己慌张的心情,说:“我知道,我也没打算出版。我就想拿回自己的底稿,现在还差一份。”

那人似乎是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了两个字,“丢了”。小为听闻很生气,但是那人承诺政府会按照一千字三十块的标准赔偿他,从为大局着想说到国家利益,劝了他很长的时间。小为觉得反正没获奖,那就当是投稿赚了点稿费吧。

在这很长时间之后,小为在书店里发现了一本名为《手》的书,作者是黄亚,他从头彻尾读了一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稿子并没有被人弄丢,而是被那个叫黄亚的人占用了。

十几分钟后,他出了政府的……围墙。担忧虽然没了,但是心里却又没来由突然落寞起来,小为决定去想那些快乐的事来排解忧郁,这样就不得不牵扯到两个姑娘,左左现在怎么样了?鞠子又去到了哪里?他从口袋里摸出纸条,想再看一遍左左的笔迹,但是掏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纸条和上次的有出入,他又掏了掏其它的口袋,发现左左的那张还在,那现在手头上的这张算是怎么回事?等到打开之后看到上面的一些字样,小为才想起这张纸条的来历,是几个月前捡的,上面除了三组电话号码之外,还莫名其妙地写有他的名字。

小为准备把纸条扔掉,但是好奇心驱使他找到一个小卖铺拿起了公用电话。拨通第一个号码后,那边响起了甜美的语音提示,“你好,欢迎拨打石塘镇政府办公室号码,我们将竭诚为广大群众服务……”小为赶紧挂掉了电话。

再拨第二个,拨通之后,这次那边不是自动语音,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对方用很鬼祟的声音问道:“喂,哪位?”

小为紧张地回答道:“我看你这个号码,我打来……”

还没等小为说完,对方就说:“哦,办证是吧,我这里可以办理各种证件。”

小为问:“什么?”

对方说:“办证啊,我这里……”没等他说完,小为就把话筒搁下。

最后一个号码,他经过前两个号码变得很忐忑,小心翼翼地输完号码之后等待接通。几秒之后,那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喂,谁?什么事?”

小为说:“你那边是哪里,昨天有人用这个号码打电话给我的。”

对方说:“不知道,你搞错了没有?”

这时小为渐渐感觉对方的声音非常熟悉,几乎同一时刻,小为和对方各自脱口而出了一个姓名,

“黄晓明”

“杜小为”

小为问:“这是你的号码?”

黄晓明反问道:“你怎么有这个号码?”

小为问:“是不是你的?”

黄晓明沉默了半天,然后说:“不是,不是我的。”

小为急切地问:“那这个号码到底是谁的?”

黄晓明缓缓地说:“我老板的。”

小为问:“谁?”

黄晓明脱口而出一个姓名,“石,在,野。”

小为迫不及待地要与他见面,晓明那边犹豫了几分钟才给出肯定的答复,地点是在小为从未去过的石在野的家里。路上,他困惑重重,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看破那几组号码的潜在关系。

石在野的房子在小镇东边的郊区,当然,在城市眼里,这里都是郊区。建筑的外表平平常常,整体其貌不扬,门前有棵大树,树下杂草丛生,晓明正站在门口等他。小为下了摩托,把纸条递给他,按捺不住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晓明说:“进屋子吧,进去就知道了。”

杜小为想到小波告诉过他的种种,站着不动,狐疑地看着他。

晓明拉着他的胳膊,说:“进来吧,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穿过朱红色的铁门,眼前是个十几平米的院子,铺满了花草。一只正趴在地上的金毛狗看见有人进来于是站了起来,晓明交代说是条乖狗,不咬人。小为试着唤了一声,大狗立刻摇头摆尾地贴了上来,他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往它肚皮下面看了一眼,是母狗。

晓明说:“进去吧,有人在等你。”

小为听了,心里很是疑惑,问:“谁?”

晓明说:“跟我进去吧,你离你想知道的只有几步而已。”

黄晓明缓缓拉开面前的一扇门,小为跟着他进了屋子,才进去,引入眼帘里的一切让他的头瞬间就大了。屋里的椅子上坐着四个人,除了一个干瘪的老人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之外,其他两个人小为都认识,一个是之前在吴明码表铺卖表给他的那个妇女,另外一个,竟然就是小为几年之前做记者时的师……父。

四人见他进来,纷纷从椅子上站起,接着小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四个人退去了三个,只剩下他的师父一人,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师父两人。

小为无心管其他人,急切地问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却很平静,示意小为坐下,在这个间隙,他观察了一下师父,除了瘦了一点,模样和几年前没有多少区别。屁股刚挨着椅子,小为又催促师父回答他的问题。

师父却又是不急不忙,缓缓地说道:“你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这一问,问到了小为的要害,因为原因太过隐私,所以支支吾吾难以作答,一时陷入了窘境。

师父说:“你还记得我给你发的最后一条信息吗?”

小为赶紧抬起头,点了点头。

师父说:“这件事困扰了你有几年了,估计你也应该烦了,今天就告诉你吧。”

小为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师父开始平静地叙事,道:“还记得那场车祸吧,当年警察们说是交通意外,而且一天没到的时间就给出了结论。但是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事情的真伪,所以后来我一个人又偷偷折返回了这个小镇。”

小为插话问道:“那你查到些什么了?”

师父说:“我知道从车祸本身我无法去下任何的文章,现场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被破坏,我只好从遇害者的社会和家庭背景开始调查。我的行动进行得很小心,但是没想到,没过几天就被一些人盯上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

小为问:“那你怎么样了?”

师父说:“后来我就给你发了那天信息,再后来我的这条腿就出问题了。”说着撩起了自己的裤腿,一道清晰的伤疤刻在上面。

小为看了,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吐不出任何的词语,这时的整个脑袋也好像被人用锤子砸过一样,晃荡。他问:“到底,到底是什么人敢做这种事?”

师父放下自己的裤腿,说:“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脑袋聪明,到底是什么事你也应该能想通了。”

小为的脑袋仍旧嗡鸣,不知道是该摇头还是点头,但是又冒出一个疑问,说:“那几组号码是怎么回事?”说罢,拿出了那张纸条。

师父这时很困惑,接过纸条后看了看,说:“这不是我的。”

这时屋外的黄晓明走了进来,他拿过纸条,说:“这个,是我的。还有一个钱包吧,包呢?”

小为眨了眨眼,说:“丢了。”

一个钟头后,小为出了石在野的屋子,心中的疑惑解去了不少,身心感到一阵轻松。但是当这晚他躺在床上回想白天的对话时,却发现所谓的疑问其实一个也没有得到解答。

到底是什么人对师父下了那样的毒手?

为什么师父在石塘却不联系他?

为什么师父会在石在野家里?当时被他把话题岔开了。

为什么黄晓明会进来得那么凑巧?他在偷听谈话吗?为什么他要偷听谈话?

为什么那个卖表的女人会出现石在野的家里?另外的那个年轻人和老人是谁?

还有,那个房子真的是石在野的家吗?小为对他的宅邸其实毫不知情,只是黄晓明说是,难道他说的就是真话吗?他不会骗人的吗?

几年前那场事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小为至今还感觉自己的生活被那件事笼罩着?

想到最后,小为感觉背后一阵阵地发凉。他找来纸和笔把所想问全部记下,他决定天一亮就再去一次那个地方,把这些事情全部弄清楚。他现在有大把的时间。

这一夜他又是无眠。当天刚刚破晓,公鸡叫过一声之后,小为简单地漱洗一下就骑上了摩托车去往那个大树下的房子。

十几分钟后,晨光中,他再次站在那道朱铁色的大门前。他轻轻敲了几下,门的那边除了回音之外没有声响,连对声音最敏感的狗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声。小为又敲了几下,顺便喊了几声黄晓明,但是许久之后仍是一片寂静。他趴着门缝往里看,但是除了一片绿色的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又坚持了半个钟头后,依旧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小为耐心有限,看了看围墙,高度大概将近三米,如果借助摩托车,再加上自己的臂长,距离墙顶大概还有半米的距离,小为的弹跳力也还凑合,估计正好碰到墙顶。正准备实施的时候,又发觉欠妥,一是他的弹跳力在平地上虽然还可以,但是待会是要在摩托上起跳,为了安全考虑,质量肯定会大打折扣,二是因为墙顶上镶满了碎玻璃,除非整个身体直接飞过去,要不然手就得废了。

小为四下看了看,突然觉得围墙边的那棵大树是那么的顺眼,关键时刻,还得借助大自然的力量啊。他摸了摸树皮,足够粗糙。很快,他就爬到了树的腰部,折断遮挡住视线的枝叶之后,在高处以俯角观察院子,空空荡荡,小为想,难道是跑路了不成?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

一个粗壮的枝桠正好延伸到屋顶的上方,小为小心翼翼地爬将过去,六七分钟后,他进入了房子的领空,但是和任何的军事行动一样,接下来的着陆是个不小的难题。小为所在的这个枝桠和屋顶之间的距离超过了他的身高,他现在正处在枝桠的正中间,因为照整个树枝的生长情况,再往前的话就会是自动着陆了。这个树枝下的屋顶整体上是好的,但就好像我国一样,总有几处是不和谐的,具体的表现就是瓦片被玻璃代替了,而小为正下方的就是那几处。他不知道房子的主人观念进步,把好好地房子改造成了更好的阳光房。

小为这时想退回去,但是无奈的是,就像开摩托一样,他不知道如何倒行,而且看树枝快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电光火石间,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自己身背降落伞,一旁的长官问他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小为昂首挺胸回答有。长官说,那你快跳吧,耽搁久了被对方的雷达发现的话大家都得完蛋。然后一脚把小为踹下了飞机。

枝桠上的小为开始回想起以前所学的物理知识,关于重力和压强的计算公式,想估计一下自己在空中落完这一米的距离之后,自己的重量会增加多少,而考虑到对玻璃的压力问题,他不知道是该从双脚着地还是整个身体,要是选择后者,那脸得会有多疼啊。

这时他感觉枝桠的那头出现了一点异响,小为心想,糟了,要自动着陆了。他再没有时间多想,双手紧紧抓着树枝,然后身体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去,等到小为整个人都挂在空中时,他在心里希望房子里能有人,不然这个险就白冒了。树枝带有的一点弹性对小为的着地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用,他双脚最后得以安稳地踏在了屋顶上。

小为趴在玻璃屋顶上,小心翼翼,花了半天寻找到一个坚固点后,他在倾斜的屋顶上慢慢站起,瞄准好一块相隔不远的屋顶后,跳了过去。最后在几根水管的帮助下,他平安地落在了院子的绿草上。

整个潜进宅子的过程花费了他将近半个钟头的时间。

和在外面观察时一样,就算小为已经是身临其境,院子里依旧空空荡荡,他推开所以看见的可以推开的门,屋子里家具齐备,什么都有,唯独缺了人。他瘫坐在椅子上,想,难道他们比小为起得还早,一大早就出去办事了吗?

小为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早晨七点,为了搞清楚自己心中的疑惑,他决定就坐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时间过得缓慢,期间小为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还是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他走出屋子,太阳在头顶偏右的位置,阳光直射下来,经过大树的过滤,到达院子里的时候只剩下了斑斑点点,草的颜色因为那点光,有了明绿和暗绿的区别。一阵风拂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地声响,一声蝉叫吻过,又是一份安宁洒下。小为感觉惬意,但是很快又意识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越惬意只会越失意,于是开始逼着自己烦躁。

他顺着门缝往外瞅了一眼,屋外空无一人,摩托车还在,而且是在阴凉的地方,小为感慨自己对车位好坏的判断实在够准。他又回到屋子里继续等,很快就把太阳等落了山,把月亮等发了光,把自己的肚子等叫了饿,他的耐心全失,气得只能跑到院子里拔草。

之后小为洗了把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开始在屋子里找东西填饱肚子。整个过程,小为没敢开灯,在黑暗中进行,结果半天时间只找到两袋中老年健骨奶粉、面包和方便面若干,但是居然没有热水,他只好就着冷水吃了点面和面包入睡。

第二天一早,偌大的屋子里依旧只有他一人,小为的心中又陡增出两个疑问:

为什么他想见的那几个人会突然失踪?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在隐瞒着自己?

既然他们想瞒他,那为什么之前又答应见他?干嘛要那样多此一举?

突然一件事涌上小为的心头,摩托车。他一时疏忽把摩托车放在了屋外,那样等于是打草惊蛇。但是安静下来后,又得出一个疑问,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他们为什么会避着自己?这么一来,小为就更加确信了师父和其他人的背后有事。至于是大是小,是好是坏,不知道。

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小为沿之前的路线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