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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大学毕业后找工作的形势竟然这么严峻。我学的专业最好的出路是出国,校园里到处是宣讲会,我去教务查了成绩,跟我差不多绩点的同学绝大部分都出去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略微沙哑的声音,他说,你读书靠的奖学金和自己赚的生活费,也没花家里多少钱,你要是想出国,就出去吧,爸爸供得起,我和你妈还能干。我鼻子一酸,梗着嗓子说我去做实验了,没时间了,挂了。然后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中关村默默流泪。

我一直忘不了,收到北大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爸爸醉得一塌糊涂,他解下卖海鲜时穿在身上的围裙,颤颤巍巍地塞到我手里说,想吃什么就去买,去吧。围裙上的腥气扑面而来,口袋里全是零钱,沾染着泥沙。

我哭够了就骑着车子沿着湖边转悠了半天,回来后开始填写保研申请表。表姐在电话里一再地问我,你真的想好了,不出去啦?嗯,想好了,我说,学校里提供的奖学金还可以,我想就这样吧,那你呢?表姐读的是普通大学,情况只会比我更差。她说已经找到一家广告公司做业务员,不过不解决户口,也不提供吃住。我们每天都交流着彼此的心事和困境,互相打气,但是对于家里,就统一口径报喜不报忧。

不久之后我保研成功,而表姐也正式成为一名北漂。周末的时候,她就会来我这里参加我的同学聚会玩玩桌游什么的,就是这个时候,表姐认识了我的香港同学阿飞。阿飞虽然出生在香港,但说得一口标准漂亮的普通话,是中文系的一名港澳台留学生,正读博士三年级。我们是在剧团里认识的,当时我们正在排练一部学生原创话剧,打算参加学校的剧星比赛,一天剧本讨论结束后,我们来到学校西门外吃火锅,我就叫上了表姐。略施粉黛的表姐坐在我们这帮背着脏书包穿高领毛衣的学生中间格外抢眼,阿飞说李芳芳你骗我,你们怎么会是姐妹,基因突变吗?我们熟络惯了,阿飞平时就喜欢开我的玩笑,现在为了讨表姐喜欢,更是穷追猛打的架势。我敞开了撒泼,说,这就是我姐,我亲姐,信不信由你!

表姐说你叫阿飞?阿飞点点头,说,是不是想说《阿飞正传》,已经有很多人跟我提起了哦,哈哈。表姐说,那你跟那个阿飞像吗?阿飞想了想,顽皮地说,此阿飞非彼阿飞,但具体哪里像哪里不像,我也不清楚,需要高人为我点拨。表姐说,你找到高人了吗?阿飞透过火锅子渐白的水汽,不拿眼地看着表姐说,我本来以为我没有找到,但就在今晚,我想我找到了。

不久一切就显山露水了,表姐开始疏远男朋友黄涛,频繁地与阿飞见面,甚至一起来北大上课,我好像成了外人,偶然在校园里碰见他们热烈地交谈,看到我只是随意地招招手,不久表姐就成了我们剧团的熟人,比我和大家混得还熟络。我有一些开始生气了,但这气实在是没有由头,因为我不知道我应该开口讲什么。这时黄涛来找我了。

黄涛是表姐的大学同学,本来打算毕业后回老家西安,家里把单位都找好了,但因为表姐,他留了下来,进了一家视频公司,成了一个IT民工。两个人在上地租了一个单间,水电费全部黄涛出,平时还带表姐买衣服吃大餐。我曾问过表姐,既然还没有谈婚论嫁,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表姐说李芳芳你注意下你的措辞。我说我的措辞哪里有问题了呢,你这样做就是不太好。表姐说,我们在谈恋爱,这就是谈恋爱,你不谈恋爱就算了,不要阻止我谈恋爱。可现在她不想和黄涛在一起,却还在谈恋爱,我实在没有颜面和黄涛说什么,只能嗫嚅着,对不起,我下午要开组会。黄涛说,不用见面,你只要告诉我她是不是有人了就可以了。我说,黄涛,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黄涛说,你的表姐有没有人了你不知道?你到底了不了解你的表姐?我想了想,说,对不起,黄涛,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我的表姐。挂上电话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我总算没有百分百欺骗他。

表姐不久就拖着所有的衣服箱子搬到了阿飞租住的地方。我说你根本不了解阿飞,他和咱们的成长环境不一样,你们不合适。表姐说我们正在互相了解,李芳芳你能不能别在我每次要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就站出来跳脚,难道你不应该祝福我吗?我说那好,林颂芙,我祝福你,祝你幸福。然后啪地关上了电话。

阿飞港大毕业后做了两年的中学老师,攒了一些积蓄,然后北上继续求学。我当初问他香港回归时他在干什么,他说在做童军啰,上个世纪末那场回归盛事没有带给他太多记忆,倒是不久之后在千禧年参加的童军跨世纪大露营更让他津津乐道,但我们对此一头雾水。

阿飞喜欢昆曲,参加了学校的昆曲剧社,每个周三去学唱,回去就唱给表姐听。表姐说好难听哦,你快别唱了,阿飞说你怎么一点不懂欣赏呢,好奇怪。表姐说你才奇怪,一个香港人却那么迷恋古代戏曲,竟然还来读戏曲博士。阿飞说要是不来读博士,怎么会认识你呢?表姐说,香港是什么样子的呢,与北京相比?阿飞想了一会儿,说,人更多,房子更贵啰。表姐不置可否地摇摇头,说,还有呢?阿飞想了半天,说,这真是几句话无法说清的,两个地方的差异太大了,更多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吧。表姐说看不见的地方,就是观念吧。阿飞说,可能是吧。然后表姐不久之后就感觉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第一个月的房租是阿飞交的,第二月之后,阿飞对表姐说,我也是个学生,你既然工作了,我们一起缴房租好不好?表姐撅着嘴,说,我的工资连买衣服都不够,你让我缴房租?阿飞说,我没有强制你啦,我只是觉得手头紧,所以和你说一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的。表姐没有说话。GUCCI的包阿飞就有两个,而送自己的要么是一起逛街时在百丽买一双过季凉鞋,要么就是优衣库的一套家居服,就这样,阿飞还直嚷嚷着贵。表姐知道,阿飞在香港工作时,一个月是两万港币,他说都攒下来了,可现在竟然问她要房租。最可气的是一次带表姐去簋街见朋友吃宵夜,掏钱的时候阿飞竟然只把自己的那一份拿出来,让没带钱包的表姐一顿窘迫,虽然最后阿飞又掏了一份,但是表姐说真是此生的奇耻大辱。

我说那就分手吧,表姐说,还没到那份儿上,等阿飞毕业再说。我说阿飞毕业后就回香港了,你们注定是分手。表姐说,为什么分手,那我就嫁到香港那边呗。我说阿飞是认真的吗?表姐说,这次放寒假阿飞说要带我去香港见家人,你说他是不是认真的呢?

陈小肯终究是没有做成那个第一个踏上香港这块弹丸之地的人,林颂芙办好通行证,就开心地走了。阿飞原来来自单亲家庭,母亲在一家甜品店工作,妹妹还在读中学。对于表姐的到来,一家人既不隆重也不轻视地表示了欢迎,阿飞走后,妹妹搬到他的床,母亲终于有了自己的床,现在他们回去,妹妹搬回母亲那里,表姐睡那张床,阿飞打地铺。房子是租的,所以没有怎么装修,一切都是最从简的样子,但摆设齐整。第二个晚上他们去了维多利亚湾看夜景,表姐有些失望了,其实与上海的外滩差别都不大,城市是越来越彼此相似了,香港又如何呢?第三天妹妹外出找同学玩,母亲上班,阿飞说我要去童军活动中心那边看看,会会几个朋友,你要不要在家里好好休息?大学的时候阿飞仍然热衷童军活动,做了志愿者,认识了一帮朋友,现在一回来就要吃东西聊天,带上表姐他觉得交流困难,他没办法把每句话都翻译成普通话。

表姐同意了,一天坐在家里看电视,听不懂也觉得没意思,翻了翻阿飞的书柜,失望地发现他收藏的歌星CD还不如自己的丰富,于是索性和我打电话。我说怎么样,香港好玩吗?她说还可以吧,有些闷。我说阿飞的妈妈怎么样?表姐说看不透,不怎么说话,只喜欢打量人,不过人很客气。我说小妹呢,表姐说李芳芳你烦不烦,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啊?我说你不是很好么,表姐说算了,不和你说了,挂了。

后来阿飞终于答应带表姐去铜锣湾和中环,表姐看着皇后大道上的购物商厦,终于感觉满血了,这才是她想象中的香港嘛。她不顾阿飞反对,执意要到这些奢侈品专卖店逛逛,找到自己熟悉的款式,再和内地的价格进行比对。很多人都在讲普通话,表姐觉得终于来对了地方,她最后看中一个COACH手袋,打完折下来两千多一点点,比在内地买划算多了,表姐专心致志地对着镜子试背手袋,阿飞环顾左右说,我觉得不太适合你,表姐说我觉得很好看,系一条小丝巾格外出彩。阿飞不说话走到店门外等着她,表姐明白了,这是不会买单的意思,她啪地掏出自己的钱夹,刷了工资卡,拎着袋子冷着脸走出来。阿飞要替她拎东西,她就把手打开。阿飞说,带你去吃甜品好不好?表姐说不想吃。两个人就这么饿着肚子回到家。妹妹不在家,妈妈又去社区做志愿者帮忙筹善款,家里冷锅冷灶,阿飞煮了面,两个人对着头一言不发地把面吃完。然后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

阿飞说,林颂芙,我们谈谈吧。表姐不说话。阿飞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其实这次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对我有一个客观的了解,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香港人,你都看到了,不是什么有钱人,我有妈妈要养,有妹妹要去帮,我的负担很重,不能像那些有钱的大陆人一样,在奢侈品店里大手大脚。林颂芙一个机灵把身子转向他,说,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看你的钱和你在一起?如果看钱,那我就和以前的男朋友在一起,两千块的包他才不会这么肉痛,让我难堪。阿飞也生气了,林颂芙,你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些东西看得那么重?可以用就OK,何必一定要是名牌?哦,你倒是指责我,表姐生气地说,那你为何还用名牌包?阿飞说那是很久以前很便宜的时候买的,和现在不一样。表姐说怎么不一样?阿飞怔了一下,说,反正我没办法和你说清楚,我不说了。表姐说,不用说了,我明白,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多少钱也要买,比如你喜欢的那些二手书,哪怕你根本不会去读,而只要是你不喜欢的但我喜欢的,你就一眼也不会多看。阿飞大声说,林颂芙,你怎么这么肤浅,一切只向钱看呢,我现在真的觉得我们一点也不合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表姐哭了,一边哭一边拿枕头砸向阿飞,阿飞低着头一言不发。表姐哭够了,就打开电脑在网上买了返程机票,不顾阿飞的阻劝,收拾好行李,回来了。回到小城过年。

陈小肯开着车带我去机场大巴客运站接表姐。表姐一脸歉意地看着我俩说,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帮你们带礼物。陈小肯说没事,不久我也去那边玩,我就买了。你好好休息吧。表姐不说话了。

陈小肯没有参加高考,中学毕业后她就去读了一个旅游专科,毕业后有了导游证,在我们小城一家旅行社做导游,负责小城海边游览和农家乐这条路线。随着接触的游客越来越多,她发现大城市里来的人对在我们这里买房极有兴趣,台湾一家开发商也已经搬过来,第一批海景房已经开建了。凭着敏锐的嗅觉和大胆的预测,陈小肯觉得创业的时机到了,从旅行社辞职后,开始自己到处奔走游说洽谈,终于,拿下了一个开发商,成为总代理,不久就招兵买马,开了自己的售楼处。这些都是我们后来才知道,以前只知道她从旅行社辞职,到售楼处上班,没想到原来她就是售楼处的总经理。如果说向我们叙述那个激情之夜的陈小肯还是青涩扭捏的,现在的她浑身上下透露着成熟女性特有的爽朗和自信,不再像小时候用长长的刘海遮住那块胎记,而是大大方方地亮出来,忽然之间让我觉得这块花瓣状的胎记让她看上去很性感很女人,这种东西我以前隐约以为只有表姐才会拥有,但现在发现恰恰相反。

回家后表姐说,你不要被陈小肯表面的风光吓到,你不知道,她前些日子还被一个女人打了。其实我也没有真的以为单凭陈小肯一个从来没有任何经验和背景的人就可以说服开发商让她做代理。陈小肯也曾风光过一阵,她的爸爸陈秘书当时时来运转,走到了处长的位置,但让人猝不及防地,遭遇了一场车祸,人没死,撞成半个残废,每走一步之前右腿都要原地画一个圈,像跳华尔兹,见着谁就问人家有没有烟。陈小肯的妈妈此后再也没有和她爸爸一起上街,直到现在在小城的城东花园别墅区,总能看见一个衣着干净皮肤白皙的男人坐在紫藤架下自言自语,陈小肯尽力了,这已是小城绿化最好的小区。爸爸还没遭遇车祸的时候,陈小肯还在旅专,靠着爸爸,暑假时把海滩上卖泳衣的摊主统统赶走,她卖独一份,十块钱批发来的泳衣她卖三百一件,还不讲价。车祸发生后,陈小肯很聪明地,清了库存,走了。

小肯说她是在与开发商周旋的时候认识辛哥的。我们小时候,夏天大家在大院里纳凉,就常听大人们讲起辛哥的传说。辛哥的女人是小城出了名的头号美女,辛哥经常犯事进去,最厉害的一次眼看是出不来了,他的女人带着自己和一沓钞票去一个大人物家里过了一夜,辛哥就神奇地出现在街道上,前呼后应。大人们讲到这里的时候一扭头发现张着嘴专心聆听的我们,一个巴掌甩过来,赶紧回家睡觉!所以辛哥的传说总是夹杂着暴力的疼痛和盛夏夜晚的微凉,辣辣的又痒痒的。你们说,做黑社会老大的女人会是什么滋味呢?陈小肯那时就一脸向往地问我们。三十多岁的辛哥和十岁大一点的陈小肯那时候没有上演这个杀手不太冷,而变成了十多年后的都市烂俗情感剧。

辛哥比任何人都早早嗅到房地产热的气息,再加上海禁开始,这时的辛哥不再专注于码头保护费,而是靠着黑白两道的关系,买地卖地一进一出,摇身一变,成了儒商。钱有了,地位也有了,第二个老婆也生下了儿子,辛哥开始变得谦和有礼,一身纯棉衬衣配老北京布鞋,身上竟有了儒士的味道。人们都说辛哥变了,萎了,许是年纪大了。陈小肯听这样的话就想笑,这是一个男人最成熟的季节,什么都经历过什么都看穿过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反而变得澄明纯真,那肯定也喜欢澄明纯真。陈小肯想自己就不必扭捏了,她打听到了辛哥的电话,打过去,落落大方地介绍了自己,辛哥爽快地答应见面。

见面的地方也很儒雅,在茶馆,小肯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不懂茶道,辛哥说不懂就要学嘛。小肯嗔嗔地说,不想学。辛哥愣了一下,随即笑吟吟地说,那今天谁来泡茶?小肯说你泡呀。辛哥说泡什么呢?小肯说泡茶呀。两下里就都明白了。

茶喝到晚上,辛哥送陈小肯回大院,说,你就住这儿啊,陈小肯说那能住哪呢,辛哥说既然要搞房地产最起码自己就应该住上具有说服力的房子嘛。陈小肯低头不语,辛哥说放心吧,小陈,我帮你搞定。小陈说那我要怎么谢你呢?辛哥说你好好工作。陈小肯立即一个猛子扎到辛哥身上,紧紧环住了辛哥的脖子。辛哥摸着陈小肯的脑袋说,傻丫头。陈小肯的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自从爸爸出了车祸,陈小肯几乎就没有哭过,但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再也不能忍住眼泪,辛哥胸脯里口腔中散发出来健康清新的气味,那是一种正值壮年的男性保持一种良好的生活习惯之后才会散发出来的气息,陈小肯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把自己都熏醉了。辛哥等陈小肯哭完了哭累了,再拍拍她的肩膀说,丫头,回去吧,早点睡。陈小肯听不得辛哥叫她丫头,一听她就想作,她索性拱在辛哥的脖颈处,说,为什么赶我走,我就不走。辛哥无奈地笑了,说,这么任性呀。小肯看着辛哥泛青的下巴,闻到一股剃须水的味道,她轻轻吻了下去,说,我只对你任性,可以么。辛哥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扶正了陈小肯,一边呢喃着我真拿你没办法我能拿你怎么办呢一边一粒一粒地解开她的纽扣,温柔地抚摸这只任性的小兽。陈小肯乖乖地等着辛哥把她的保护膜一层一层脱落,心满意足,她想这一刻多么熟悉,好像早就拥有过这样的时刻。那一晚陈小肯睡得很香,她想终于明白要怎么活着了。

在辛哥的帮助下陈小肯不久就在房产界立稳了脚跟,成了好几家开发商的总代理,有了自己的售楼处,她每天开着大奔东奔西走,招呼着天南海北的看房团,她手下有负责不同地区的小组,她给每一个员工比别的售楼处更高的提成和待遇,这样手下就有了一批业绩惊人忠心耿耿的员工。有了靠谱员工的出谋划策,陈小肯的售楼团队业绩蒸蒸日上,不久她就拿下了其他几个开发商的代理权,成了小城名副其实的地产女王。陈小肯的惊人天赋连辛哥都佩服三分,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像父女,在外面就像奋斗多年的夫妻。

这个小城就这么大,还都是地产界有头有脸的人,不久就风雨满城了。陈小肯说我多少年之前就尝过这种滋味了,无所谓。结果该来的真的来了,辛哥老婆抱着儿子去他们的别墅闹不着就去售楼处闹,把陈小肯的脸打得青一道白一道,陈小肯却一动也不动。员工看不下去了,上前护着他们的陈总。陈小肯却让所有人都出去,对这个女人说,是我不对,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就是离不开他,我没办法。女人哭了,说,你看在孩子的面放手吧,行吗,算我求你。陈小肯没想到这个火爆的女人可以瞬间就软弱下来,但依然硬着心说,你当初逼他离婚的时候怎么没有为他前妻着想?女人不哭了,脸逐渐沉了下来,说,陈小肯,你等着。陈小肯说我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