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丝是个非常精致的女人，长相精致、打扮精致、连说话的声音也精致到每句话让你回味好久，总之艾丽丝是那种把自己包装得很好的女人，她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办公室就在北京国贸附近一座精致时尚的大楼里，大楼顶上有一个大大的E字。很不好意思，我至今不知艾丽丝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只是跟着她公司的女孩们一直叫她艾丽丝，她们这些从欧美留学回来的女孩子回到北京，彼此经常互称艾丽丝啊、卡罗琳啊、海蒂啊什么的。
此刻，艾丽丝在她那间充斥着女人香水味的办公室里面试了我足有两个小时了，房门一直紧闭着，这难免让我有些尴尬。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动作很多，我想她可能是《罗马假日》什么的欧美电影看多了，总想使自己的一颦一笑成为世纪经典。她提问我的时候，常常两手摊开，只是没有发出我最讨厌的“嗯哼”，我不喜欢北京的一些时髦男女发出“嗯哼”这个语气词，因为北京人不是欧美人，学得不像。她低头看我简历的时候，双手交叠轻轻托着下巴，于是我看到了她那玉一样的手指以及手指上一枚叫不上什么材质的戒指在闪闪发亮。这时，室内便呈现短时的沉默，正是夏天，她的脖颈、手臂、腿全都合理合法地裸露着，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显得她的皮肤更加洁白。
我想一定是我某些应试条件还可以，但被什么地方给卡住了。
果然，艾丽丝轻启朱唇说：“你其他条件还可以，只是本公司招募的是广告策划，不是影视策划，你应该去娱乐圈儿，当个导演什么的。”
我连忙说：“导演我当过，只是我不太喜欢裹着棉大衣喊着大喇叭站在寒风里拍外景的那种感觉，我想当个白领，就像您这样，坐在办公室里，靠智慧吃饭。”
说完，我面带微笑，目光炯炯地看着艾丽丝。
艾丽丝无动于衷，还是摇摇头。
我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强装欢笑：“没关系，您觉得不合适，就直说。”
“你素质不错，外形也还可以，只是本公司不太适合，我想推荐你去另外一家公司——Z公司，知道吗？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男亲女热》就是他们公司拍的。”艾丽丝轻描淡写地说。
“哦，Z公司，听说过，《男亲女热》好像没看过。”我说。
“嗯哼。”艾丽丝终于“嗯哼”了，她动作麻利地扯过一张便签纸，刷刷刷飞快地在上面写下几行字，递给我：“你去找卡罗琳！”
我惊叹于艾丽丝的办事效率，手里拿着她写给我的地址，抬头问：“我去Z公司做什么？”
“这要看卡罗琳的需要，她现在缺个人手，男性。不过，过去无论做什么也好过呆在我们这种小店里饱食终日、虚度人生。”
我已经习惯了艾丽丝的冷幽默，心想，在北京只要出来混，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儿。
“哦，对了，你得把简历改一下！”艾丽丝慌忙说。
于是在接下来如梦如幻的两个小时里，我在艾丽丝的指导下，把简历涂改得除了年龄、体貌特征、和照片之外简直不是自己。
“好了！”艾丽丝盯着我的简历满意地说，“就照这个样子，你回去再翻译一个英文版——！”
我盯着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简历，有点发怵地问艾丽丝：“您看这——行吗？这已经不是我了，这上面的东西我可全没学过。”
“你刚才不已经学了两个小时了吗，你应该付学费给我。”
我望了一眼艾丽丝，她漂亮而洁白的脸上那既聪慧又狡黠的笑容真让人受不了。
为了表示对艾丽丝的感激，临告辞之前，我特意向艾丽丝鞠了一躬：“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艾丽丝又吐出一句“嗯哼”。
这两次我倒没觉得“嗯哼”这个词儿太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