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汪老太太的后花园,发现我晚上要睡到里面去的那只“鸟蛋”真的没了!
我跑上楼,敲开汪老太太家的门,问是哪儿的警察把我的“蛋”拖走了?她说:“就是管片儿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开车来的,把你的‘蛋’拴在汽车后头,就给拖走了,你快看看去吧!”
于是我又气喘吁吁地往派出所跑,跑着跑着,心想不对啊,得拿点儿东西啊——你看,这就是国人的奴性思想,在我潜意识里依旧根深蒂固地存在。打个不太准确的比方,政府就应该相当于为业主服务的物业公司,哪有物业公司为业主服务还要业主整天请客送礼,整天哈着的?可是我真担心这样空着手去,我那个“蛋”要不回来,要不回来的话,我今天晚上睡哪儿啊?于是我又拐弯到附近的一家“天福茗茶”买了两盒上好的茶叶,在“天福茗茶”旁边儿的一台ATM机里取了五百块钱备着,才跑进派出所。
天色已晚,一进派出所的大门,就发现夜色中我的“蛋”孤零零地躺在院子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我心里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办公室里,一位姓贾的叔叔热情地接待了我。我说:“为什么把我的‘蛋’拖走啊?它又没招谁惹谁,再说了,即便招谁惹谁、有碍观瞻,也是城管的事儿,轮不到你们派出所管啊!”
贾警官说:“有碍观瞻是不归我们管——可是它扰民了,我们就得管。”
“它怎么扰民了?”
“它那壳子反光,现在太阳这么毒,它晃得人家五楼一个老大爷睁不开眼,人家报110了!说再不拖走,人家屋顶那天花板都快给烤着了!”
“那我给它刷上漆,亚光的,不就得了!”
“那也不成。还有人举报你在里面赤身裸体搞‘流氓活动’。”
“流氓活动?”我睁大眼睛,“什么流氓活动?”
“上周六晚上,你搂着一个女孩子在里面睡觉来着吧?动静太大,你那屋壳子上还有一个天窗,没窗帘儿,被人全看见了——不像话,人家周老太太举报了!”
上周六晚上?我想起来了,正是乔小咪来的那天晚上,于是对贾警官说:“咳!那是我女朋友!”
“那也不成,反正你这个‘蛋’不是个东西。”
我把两盒茶叶放在桌子上:“警察叔叔每天这么辛苦,喝点茶解解渴,排排毒。”
贾警官继续写着笔录,头也没抬:“那也不成,你这个‘蛋’麻烦事儿特多!”
我又把五百块钱递过去。
贾警官嘴唇像被炭火烫了一下,连声道:“哎哎,这可是派出所,别来这一套!”
过了一分钟,贾警官收了笔,长叹一声,心好像软下来了:“其实照说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年轻人在北京混,不容易,可以理解!你把‘蛋’拉回去吧,注意可别再扰民啊,再扰民一定给你没收喽!”
我千恩万谢。
“走,我送你出去!”贾警官站起身。我再次受宠若惊。
贾警官把我送到院子里,向我伸出手,我以为他要跟我握手,没想到他却对我说道:“里面人多眼杂,不合适。来,把钱给我吧!”
我晕。
我牵着我的“蛋”孤独地走在车流汹涌的北四环非机动车道上,路过鸟巢、水立方,尽管我极力昂起头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行为艺术者,可还是难掩内心的一丝悲凉。
我想,如果这只该死的“鸟蛋”再有麻烦,我只好把它卖掉,然后搬到我那读博士的同学房佳高的宿舍里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