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宇憋着不笑出声来,卢微微却撇过眼神假装不在意。
那名头确实够用了,可她突然间一点儿也不想去耶利亚的珠宝发布会。那里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名人,那里还有陈昱的前女友。
她已经好几天没见着郑静翎了,但脑海中使用无法抛却她的样子,而每次想起那个漂亮的女人时,心里竟会有点儿醋意。那七年的感情一定很真很融洽,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一个足以倾心的男人,可自己又在干什么?
有时候人比人,一旦被比下去,就会慢慢地看不惯自己脑中的假想敌,觉得她真不该出现在这里。而这种醋意横生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陈昱见她不回答,权当她默认了,继续说道:“那就这样吧,两张邀请函,还有一段时间才开珠宝发布会,我们先吃饭。”
饭菜是陈家的保姆刚做好的,陈老见他们三人过来了,招呼了卢微微坐在自己身边。卢微微吃得不多,和长辈坐一起总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儿碍手碍脚。
她的吃相算文雅的,陈昱话不多,徐泽宇便使劲给陈老夹菜,传说中的半个孙子和半个爷爷,比谁都卖力地孝敬。陈老面对献殷勤的徐泽宇早已习惯,问坐在身边的卢微微:“微微啊,你平时就吃这么点吗?怪不得这么瘦,这人啊,不吃别的行,饭一定要多吃。”而后还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瞟了一眼陈昱。
陈昱默默地夹了一块肉放到卢微微的碗里,卢微微从容地夹起红烧肉,回答:“其实我挺能吃的。”
陈昱一如既往的镇定,徐泽宇一听就笑了:“我见过这么多女人,个个都说自己是吃货;我见过那么多吃货,个个都说自己怕胖;可我见过的那么多胖子里,食量大的还真不多。女人嘛,都爱美都要瘦,从哪里得来的结论男人都喜欢瘦的?”
顿了顿,又故作恍然大悟:“阿昱喜欢瘦的么?”
“没有。”陈昱淡淡地回答。
“你看嘛。”徐泽宇把葱油鱼往卢微微和陈老的方向推了推:“多吃点啊,别客气,反正阿昱家嘛。”
陈老原本还不想掺合年轻人的聊天,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小滑头!”而后看了一眼陈昱,总觉得陈昱没有徐泽宇那么活络。
徐泽宇吃得甚是开心,他经常来这里蹭饭,熟悉得就跟自己家一样,和卢微微的拘谨比起来,他显得特别好动。
卢微微偷偷抬眼看陈昱时,陈昱也正好垂眸看她,眼神一闪而过,手中的筷子却一滑,正好掉进了碗里。
筷子敲到碗边缘的声音清脆犀利,陈老霎时抬起头看向陈昱,没有支撑住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陈昱慌忙去捡,陈老皱了皱眉,额头上的沟壑分明表现出对陈昱失态的不满。
“换双筷子。”陈老沉声道。
陈昱“嗯”了一声自己去厨房拿筷子的时候,陈老对卢微微说道:“吃饭,多吃点。”
卢微微对陈老的印象颇好,就像那种和蔼的慈祥的长辈,却又不是无条件宠溺晚辈的老人。他有自己坚定的意见,除了身体不如年轻人健康以外,他的思想、观念、才华……没有什么是比不上年轻人的。
吃过饭陈老执意要陈昱带卢微微在雅逸里头转转,本以为徐泽宇会识相地离开,结果他非要跟着陈昱一起转。陈老顿觉不可教,恨不得拿着拐杖把他赶出去。
“看来爷爷是真喜欢微微啊。”路上,徐泽宇感叹着,卢微微看着地面上不规则的花纹走得漫不经心,陈昱低头看她时,她全然没有察觉。
若让陈老知道他们之间的协议,怕是恨不得重铸一根铁拐杖打死他的吧?
陈昱和卢微微不说话,徐泽宇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像话痨,不过片刻就安静下来。走了几步,卢微微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觉得眼熟:“这是出去的路?”
陈昱带她进来的时候她就一直看着车外,所以她记得雅逸的正大门不远处有小型的瀑布。
“是。”陈昱回答,“里面没什么好转的,可以出去走走。”
出去是一条较宽的车道,离楼盘外围有好些距离,开车还行,要是走过去,怕是也要走上一段时间。
徐泽宇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们俩散步吧,我还是开车,哎,年纪大了比不上小年轻腰好腿好身体好,拜拜。”
说罢一溜烟小跑去陈昱家门下开车。
徐泽宇一走,陈昱顿时转身,卢微微纳闷:“不是出去么?”
“没有。”他答,“不出去了,其实里面也不错。”他说得颇为淡然,只是卢微微不知,他不过是嫌有人充当电灯泡站着碍眼罢了。心里还默念对不起兄弟,脚步已经诚实地走回里头,卢微微不紧不慢地跟着,看到徐泽宇的车出来,让到一边挥了挥手。
陈昱便看着他开车出去,门卫开了门禁,正巧迎面又开来一辆车。
徐泽宇将车停下来,让对方先进来的时候,三个人通通怔了怔,不,是四个人。
宝蓝色的车和徐泽宇红色的跑车,两种颜色在阳光下耀眼得像宝石,那辆车他们都认识,更加熟悉的,是此刻开着车的白衣女人。
郑静翎怎么会来这里?
徐泽宇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陈昱却已经拉了卢微微假装视而不见,朝里头踱步。
郑静翎的车开得很慢,徐泽宇犹豫了片刻依旧开了出去。
她看着陈昱突然牵起卢微微的手,就好像看到从前自己和陈昱漫步在江畔的往昔,记忆蜂拥而来,却已是物是人非。
若当年不是固执地离开,若当年不是任性地在他最忙碌的时候逼他结婚,现如今那个牵手散步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店小经理!
郑静翎轻轻踩了油门,强忍住下车的冲动,向前开去。
卢微微有意无意朝车那边看的时候,看到了她强作微笑的表情后的不甘。她平日里见得人太多了,察言观色是必不可少的技能,那些面具后隐藏着的细微落在她眼里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她知道郑静翎此刻是恨自己的。
恨她抢走了自己的前男友?卢微微想,如果郑静翎早点几天出现,兴许她连遇见陈昱的机会都没有,谈何协议?
车一离开,卢微微便抬头问道:“她住在这里?”
“不是。”陈昱自然知道郑静翎的家在哪里。
也许是来见什么朋友吧,卢微微如是想着,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雅逸这地方住得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如郑静翎这般家世好的姑娘,接触的都是成功人士,何况做珠宝这一行的,若不是家财万贯的,哪有人会一掷千金去相中顶尖品牌顶尖设计师设计出来得引领潮流或是经典永恒的高档奢侈品?
陈昱却蹙眉看着郑静翎的车离开的方向,有点儿不放心。
这是他住得地方,他对这里的布局太清楚了。
郑静翎在雅逸有没有朋友或是客户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她的车开去的方向,是他家的方向!
那几番忧郁看着车子背影的眼神落在卢微微的眼里,她略感不悦地松开手,一个人朝前方漫无目的地走。
也许七年的感情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也许她以前觉得他是个当断则断的人这个判断也并非正确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有这么多的想法,想法里全部关于一个人,就是陈昱。
大约是因为,就算只是假装在一起,那后缀也总少不了“在一起”这三个字。
陈昱似乎发现了她莫名的小情绪,在后头声音不高不低:“别想多了。”
算解释吗?卢微微转过身,看着他:“想太多了脑细胞会死掉,那是不可再生的,我还没有那么多的闲心把脑细胞用在这里呢。”
“是吗?”他微微吊起的音调分明像在说“我不信”,可他又不戳穿,她气鼓鼓却又把那股气压下去的样子调皮又娇气,卸下那个利索的伪装,让他突然为之一动。
陈昱摸了摸下巴,微扬起唇角,说道:“那你的脑细胞都用在哪里了?”
“赚钱呀!”她回答得极为顺口,钱对有钱人来说像是个可以用来任性的玩具,对于如她这般的寻常人来说却意义非凡。
她想让妈妈过上更加安逸的生活,想让妈妈从那幢普通的历史悠久的私房里搬出来,却怎么都劝不动。因为,那毕竟是妈妈的回忆。
活在回忆里的人太多,有时不得已,便只能让自己往前看,不去想那些忧伤。
“有目标是好事。”陈昱笑说,“你是一门心思想赚钱,所以都忘记了还有过日子这回事?”
卢微微撇了撇嘴,双手交叉在背后:“哪像你啊!”
她以为他是正宗的富三代靠着家里打拼的?陈昱低头笑了笑,不做解释。
“快到家了。”卢微微看到远处半遮掩的门,后退几步和陈昱并肩走,蓦地又停了下来。
陈昱也停住了脚步,他看到了郑静翎的车。
宝蓝色在古朴的赭色面前显得格格不入,更不搭的,是此刻从门内出来的郑静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