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
而在同一时间,左靥抬头望向天空——沉沉的黑云再次聚集在了泸城的上方,云层中紫色雷电翻滚,就像是那次林昀即将开启逆时之阵所遇到的天罚一样。
不……
似乎……还是有些区别的。就好像上一次的天罚,是因为林昀,而这一次却是……
姜诀……
左靥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看着周围的景色,神色有些恍惚。
好像啊……
左靥咬着下唇,游离的目光渐渐凝在了前方的灯柱之下。
她记得这里……
左靥感到双腿沉重得就像是灌了铅,连呼吸都开始凝滞。
那些她以为早就已经遗忘了的记忆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闪现。
夏日的夜晚,那个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蛋的男人牵着年幼时的她,走在街道上。街道空荡荡的,偶尔有角落里奇形怪状的鬼魂投来阴郁的目光,但年幼的她却完全不害怕,因为还有父亲陪在她的身旁。
似曾相识的街道,似曾相识的黑暗,那个男人牵着她的手,声音带着轻快的笑意。
‘小靥,你要知道,人类可是一个很奇特的生物呢。’
左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有那稚嫩的声音依稀在耳畔回荡着。
‘奇特?老爸你终于把脑袋撞坏了吗?’稚嫩的声音十分不屑地说道,‘要说到奇特,应该是妖魔之类更奇特吧!’
‘不对哦!是人类。’
‘……切!’
‘唔?小靥你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说?呵呵,等我们家的小靥有了想保护的人,你就会明白了。’
‘烦死了!我才没有问你为什么呢!’
‘嗯?你说你不是人类?啊哈哈,这种小事情就先放在一边好了,来,我们先不要去管它……嘶!好痛!小靥你想杀掉自己的老爸吗?!’
‘可恶都说了不要自说自话了啦!!!’
‘啊呀,麻烦……既然这样,那么小靥就跟爸爸约定吧!在找到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前,先帮爸爸保护好泸城的人怎么样?就当作是给老爸减轻一下负担好了——好痛!轻一点啊小靥!!’
是的,就是在这个地方。
左靥定定地望着那个陈旧的灯柱,好像终于确定了什么,露出了一抹轻微的笑意。
‘那么就这样约定了!’
左靥还记得那时候的她强撑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好让那个笨蛋人类不注意到她脸上有些羞涩的红晕。
‘以后我会来保护你,顺便替你保护人类!’
人类是奇怪的、脆弱的、需要保护的。虽然她依然年幼,但是打趴一个成年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等她再长大些,保护那个总是烂好心的笨蛋人类应该也是没问题的——那时候的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虽然左毓世那个笨蛋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能力早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人类,但是他终究还是人类不是吗?
‘所以要等我长大……到时候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了!笨蛋老爸!’
年幼的她带着几分雀跃,洋洋自得地想着,第一次为自己半妖的身份感到高兴起来。
再等十年,不对不对,再等八年就可以啦!那个时候,她就能够保护她想保护的一切啦!
只可惜那个笨蛋人类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她长大就找死去了……真是讨厌,为什么不肯等她长大呢?明明早就说好会陪她长大的不是吗?
左靥走到陈旧的灯柱下,蹲下1身,慢慢地拭去灯柱底座上的灰尘,露出了模糊得早已辨认不出的几笔划痕。指尖按在那模糊不清的划痕上,左靥眼神有些迷茫,耳畔依稀又响起了她年幼时的声音。
‘约定好了!以后我会来保护你,顺便替你保护人类!’
‘哦?真的吗?这么高的小靥……还想保护爸爸吗?’
‘可恶!讨厌!!都说了我会长高的!!!’
裴夏死后,她心心念念着想要杀了那个害死裴夏的幕后黑手,而在得到那个幕后黑手的信息之后,她更是像失去了理智一般,不但忘记了她的承诺,就连她的本心都忘记了。
是的,那的确是最擅长隐匿气息掩饰踪迹的影狐!他现在就在泸城,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机会了!
可是同样的,如果她执意要去复仇而不去理会这件事的话,那么泸城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里是泸城啊,是她住了整整十四年的地方。
这里不但是左毓世那个笨蛋想要保护的地方,也是她想要保护的地方啊!
她怎么会忘记了呢?
十四年……整整十四年。对于生命漫长的妖族来说,十四年只不过是眨眼间就过去了,可是对于同人类的寿命差不了多少的半妖来说,十四年是个多么漫长的数字?一个半妖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四年?
可是她竟然忘记了。
在她没能够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之后,就连泸城都被她遗忘了吗?
左靥闭上眼,呼吸有些不稳。
终于,左靥猛地站起身来,向着黑云聚集的方向走两步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向着反方向跑去。
——还有……最后一件事……
就在那声“曜”出口的瞬间,阿法尔斯听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
被错开的空间回到了原本的位置,阿法尔斯被空间掩去的身形也再度出现在这条街道上。
看到自己构建的空间连个照面都没有就轻易被粉碎成了渣渣,白棕相间的幼猫惊慌失措地“咪呜”一声,丢下一句“不陪你玩啦”就逃之夭夭,只留下带着几分迷茫和疑惑的阿法尔斯不解地望向远方。
目睹了这一切,金铃讶然顺着阿法尔斯的目光望去,在看到那抹极速接近的紫色身影之后不禁眼珠一转,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趁着此刻两方人马都没有注意她的时候两个起落就飘向了远方,消失不见。
但正如金铃所想的那样,无论是近在眼前的阿法尔斯,还是只能远远瞧见身影的姜诀,都没有分了一丝注意力给她。
阿法尔斯呆呆地站在原地,迷惑地望着远方紫色的身影,伸手挠了挠脸,喃喃道:“奇怪……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不对啊,他只不过苏醒了一个多月,哪里有见过那么多人?
阿法尔斯托着下巴冥思苦想,而姜诀却没有半分迟疑,在看到阿法尔斯的那一刻,就遥遥伸手一指。
细如发丝的紫焰突兀地在空中出现,如利箭一般射向阿法尔斯,须臾间就到了阿法尔斯面前,而阿法尔斯却只是睁大眼看着这一抹紫焰,就好像被吓呆了一样。
眼看那一道紫焰就要穿过阿法尔斯的眉心,阴冷的黑风却卷席而出,险之又险地拦下了那一道紫焰。
看到这一幕,姜诀唇角微翘,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表情,语带讥嘲道:“你果然不愧是最忠实的臣子啊……”
“秦卿。”
灰色的烟雾凝成了瘦削的身形,秦卿没有向姜诀投去一眼,而是向着依然是一脸茫然的阿法尔斯缓缓跪下,垂下头,沉声道:“属下来迟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