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怡睁开双眼醒来,便看到发尾还在躺着水滴,一身湿漉漉的肖忆献宝般的将剥好的干果捧到她的面前。
“月月,看,我给你剥的果子。”
一个小盒内,形状不一品种不同的干果装了个满,看样子,肖忆应该费了不少时间。
萧怡抬头巡视屋内,问:“曦儿呢?她怎么样了?”
“曦儿已经被岳父岳母带出宫了,月月放心,曦儿她的烧已经退掉,没事了。”
“是吗?”温温淡淡的嗓音,在配上一脸的柔情,萧怡这副温柔的模样,让肖忆瞧着便是醉了。
“是。”肖忆亦是温柔的回应,将手中的小盒往前送……“啊--月月你轻点,果子要掉了要掉了,轻点轻点,疼。”
萧怡使劲拧着肖忆的龙耳,怒骂:“既然曦儿没事,臣妾还请你这昏君大人能不能别只知道剥干果,有时间就去查太医院药材之事。”
“月月……你先松手,疼,你再揪,你男人就要变成独耳龙了……对了,药材的事,有人招供了。”
萧怡眸色微闪,松开揪着肖忆耳朵的手,顺道拿过他手中岌岌可危的小盒。
这药材被换,原来是专门负责看药抓药的几位小医官,长年累月见帝王帝后根本就用不上这些个小药材,便起了心思,将内务府添进的这些个药材给调换,赚些银钱。
反正负责看药抓药的人都是他们几个人,若是没有行家,若不是此次皇女生病,那些个近乎以假乱真的假药根本就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这件事情就此了结了?
翌日迎来新年第一次早朝,满朝文武间的氛围已悄然转变,内侍官才宣读了有关此次案件的圣旨,刑部便有人送来了消息。
那些个认罪伏法的公公,悉数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可有仵作查证,他们真的是畏罪自杀吗?”龙椅右后方的幕帘内,萧怡出声质疑。
兵部老尚书嗤笑轻哼:“此事若不是经过仵作查证,刑部那敢随意遣人来报,程尚书你说是不是?”
“这个……呵呵……”程尚书不予应答。
肖忆对萧怡是怎么样,他是看在眼里,肖忆对嫌犯怎么样,他也是看在眼里。现在他自是明白,如何做才是最明确的。
只是一下驳了老尚书的脸面,貌似不太……
“嗯,老尚书所言不无道理。”
程尚书听到幕帘后的人竟然赞同老尚书的话,正张嘴欲言,却听老尚书继续道:“这是自然,想我大楚刑法之严密,岂是皇后娘娘你一妇道人家随随便便听上一听,便能知晓其中精妙之处。”
肖忆听言,嬉笑着附和,“就是,妇道人家。”
老尚书一听肖忆附和,便得意的笑了。
程尚书自动石化,也不忘在心里为老尚书献上默哀。他可不傻,人家帝王帝后这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调情呢。
幕帘后,萧怡怒瞪笑得身子骨都跟着颤抖的肖忆,声色温婉道:“妇道人家,听老尚书此言,可是对本宫有何意见?”
“本官怎敢对皇后娘娘有意见。”老尚书略微谦虚的行了一礼,“本官只是有个建议罢了。”
“哦,是何建议?”肖忆来了兴致,急忙追问。
“古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老尚书说到此,便向着龙椅后的幕帘一瞥。“微臣只是觉得若是皇后娘娘能专心替皇上打理后宫事宜,那哪还有此次的药材被换之事。”
老尚书此语一出,除却程尚书保持静默外,便只有新任毫无存在感的魏怀音魏相爷没有连同其他官员附和老尚书的话。
萧怡垂帘听政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可见这一大‘建议’,各位官员早就生成了共同意见,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可说出来的苗头。
现在这老尚书一带头,便有如拔开的大闸的大坝,根本停不下来。
好在一个个都还顾忌着萧疏手中的军力,说话方式尚算委婉,可程尚书依旧听得是那个胆战心惊,双眼频频向着上首的肖忆偷偷瞥去那么两眼。
只见肖忆面色渐渐难看,脸上的笑容悉数尽敛。
程尚书哀呼“不关我事,我没说话,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幔帘后,萧怡应道:“嗯,老尚书所言极是。”
“皇后娘娘既然认同本官所言,那……”
“本宫自是应当打理好后宫事宜。”
“唉,其实皇后娘娘为皇上劳心劳力,本官亦是……”
“本宫打算彻查药材被换一事。”
萧怡的话语掷地有声,惊呆了满堂文武。这事,不是已经翻篇了吗?
新年不过几日,兵部老尚书被辞官回乡,家产悉数被献爱心的送往全国各地需要银钱的贫困地区。
皆因当朝皇后娘娘坚持调查,查到当初为那几位公公替换的药材的药铺,正是兵部老尚书家唯一一位孙子名下的铺子。
这一结果出乎众人所料,却在程尚书的猜测之内,他唯独没有猜到的是……
原来老尚书的孙子之所以会作出此事,皆是因为萧家与皇家的联姻,近乎垄断了皇宫所有物品的提供,这也就是说,萧家断了太多以往靠皇商而生存的商铺。
为此萧莫豫自动上书,自此再不供应宫廷一切事物,而萧家在京都的商号,也在朝夕之间少了一半。而坐拥兵权的萧疏,更是自动请愿前往边塞之地镇守边关。
肖忆本是不愿,恰时边塞戎狄再次来犯,萧疏的请愿便成了指派,只是此次一去不同上次。
城门外,晨雾还未散去,城门才开启,萧疏便骑着马儿慢慢晃到了城门口,他的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萧疏的马儿一停,他身后的马车便也一同停了下来。
萧疏下得马,行至马车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马车里,华采幽泣不成声,待她想再跟萧疏说些什么,萧疏已飞身上马,驾马离去。
华采幽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影子,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萧莫豫低低道了声“保重”,哪怕萧疏早已跑远听不见。
先前被肖忆塞给他的三万精兵已经在交汇之处,只等他一到,便随他同远赴边关,兄弟们等候已久,他不能再耽搁。
飞奔的马儿,溅起一地黄尘,萧疏的马儿才跨入山间野林,便被一辆马车挡在大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马车前,驭马的人正是大楚的帝王肖忆,那里头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他萧疏的亲妹子萧怡了。
萧疏停下马,行至马车前,抱拳行礼,“臣叩见皇上。”
半响,肖忆没应。
萧疏再次唤了一遍,肖忆还是没应,萧疏再接再厉,萧怡却一下从马车里窜了出来。
“别叫了,他睡着了。”
“嗯?”萧疏这才向着肖忆仔细看去。
只见肖忆坐于马车上,单手撑着脑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只是这双眼睛炯炯的很特别……萧疏额挂黑线,这分明就是用笔画在眼皮上的。
“你给皇上下药?”
“显而易见。”萧怡这说话的口气丝毫没有觉得不妥或是自愧。
萧疏暴汗。
“哥,对不起。”萧怡忽转温情路线,萧疏语重心长道:“月月,不用说对不起,从肖忆说要娶你的那刻起,我便做好了所有打算,看到你能在这帮老奸巨猾里游刃有余,哥就放心了。”
“哥,谢谢。”
“谢什么,只是肖忆他……”
“我会告诉他的。”
“那就好。”
兄妹二人陷入沉静,萧疏抱拳意欲上马离去,萧怡又道:“哥,一路保重。”
眼前一身妇人装扮的萧怡,哪怕此时淡妆轻抹罗裙朴素,这样无法遮挡来自她眉宇间的雍容华贵气质。
这便是他萧疏的孪生妹妹萧怡,以往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家大小姐不见了,以往那个倔强自我的消息阁阁主也已经被深深掩藏,现在只剩下这泱泱大国的一国之后,萧怡。
萧疏双手抱拳高举,单膝跪地,朗声道:“皇后娘娘。”
“哥,你干什么,快起来。”
“月月,你听我说,哥入朝为官便是为了护你一生安好,哪怕我现在奉命镇守边关,不能在月月你身边护着,可若是有人胆敢欺辱月月和小曦儿。”
萧疏起身,双手紧紧抓住萧怡的肩膀,“我定领兵前来,将那欺辱你之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哥。”泪光闪烁,萧怡目送萧疏离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转头看向坐在马车上被上了妆的皇帝,她的男人。轻声道:“好了,别装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萧怡爬上马车,见肖忆仍旧一动不动,遂俯身耳语:“怎的,皇上莫不是要臣妾给你捏捏耳朵松松筋骨?”
“不用!不用不用。”肖忆睁开眼,一双清明的眸子哪里像是刚睡醒之人。
萧怡进了马车,端的是娘娘架子,悠哉道:“小忆子。”
“诶,奴才在,主子有何吩咐?”
“回宫。”
“好的主子。”马鞭一挥,肖忆高呼“回宫咯。”
自萧怡与莫言宵举杯夜谈那一晚后,萧怡便早做好了打算,她知道肖忆的为人,知道就算他明白莫言宵所说的一切,却也未必下得了手。
所以,她来做。
药材被换之事,她早就在曦儿周岁大宴群臣前知道了,因为她的一名贴身侍婢生病吃药不见好。
还有那一日曦儿玩雪,之后打喷嚏吃的姜茶是她所熬,还有安排保书华除夕值班,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内,包括肖忆的默认。
唯独利用药材之事除去兵部老尚书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原想着随意将朝廷里一个不安分的除掉,没想到经过调查,会得到如此一大收获。
现如今这兵部尚书之位暂缺,看来又有一大帮人马会忙碌起来了。
冰雪化去,春色复苏。
兵部尚书一要职仍旧空缺,暂由当朝相爷魏怀音负责管理,直至新任武状元诞生,此空缺才由其补上,害的下面一帮东走西窜的人,有的钱财去了人也没了,也还是没落着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