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恰是萧疏和萧怡十岁的生辰。
虽然小孩子不过寿,但这大小也是整日子,且又挨近年关,萧家便设了简单小宴,请了京中的知交好友,摆个几桌图个喜庆。
因了肖忆也来,即便只是微服没有声张,但为了圣驾安全,还是借着孩子多太过吵闹为由,将主桌安排到了一处亭间内,与客桌隔了些距离。
宴席热热闹闹进行到一半时,肖忆忽地悄悄使了个眼色,侍奉在他旁边的贴身内侍立马心领神会拿出一份金灿灿的绢帛,展开。
满桌人吃的吃、喝的喝、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只有坐在他们正对面的魏留注意到了这件事,眉梢微微一挑。
那分明是一道圣旨,然而身为朝政总揽之人,却不知今日有何旨意要对萧家宣布。
另外,观肖忆此刻的神色堪称是‘忐忑之中带着一点点期待,平淡之中带着一点点浪漫’,有幺气,幺蛾子之气……
为策万全,魏留不动声色蓄劲于指尖,在那内侍开口之际,暗暗弹出一股劲道,掠过一盏琉璃灯,带着火星,射中院子里摆放的原本打算散席后燃给孩子们看的烟火。
霎那间,爆裂响起,花火满空,立时便吸引了客桌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自然也就无人知晓,在主桌,刚刚宣布完了一道圣旨。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可概括为一句话:封萧怡为后。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莫豫,表情很平静笑得很温和,只不过捏碎了左手端着的酒杯,同时折断了右手拿着的筷子。
紧跟着的是华采幽,见状迅速偎上丈夫的肩头,仰脸附在他的耳旁,吐气如兰状似亲昵的柔声道:“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儿,可不许发作。记住,不淡定,就蛋疼!”
萧莫豫:
接下来是并排坐着的两个小寿星。
萧怡:“忆哥哥封我做皇后干吗?”
萧疏:“让你当他媳妇呗!”
萧怡:“当媳妇要干吗?”
萧疏:“就是像爹娘那样一起吃一起住呗!”
萧怡:“我和忆哥哥现在就是如此啊!”
萧疏:“嗯……说的也是。”
萧怡:“哥,我要吃螃蟹。”
萧疏:“我来帮你剥。”
……
……
最后,魏留用一种‘今天你吃饭了没’的态度低声问肖忆:“皇上,敢问这道圣旨上可有臣的印鉴?”
肖忆怯怯地瞄着萧莫豫两只手里的‘尸体残骸’,将半个‘心有戚戚焉’的脑袋缩进了衣领里:“没……”
“皇上应该知道,在亲政前下发的所有旨意,皆需同时具备皇上的金印和臣的印鉴,方正式奏效。”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太过匆忙,所以没来得及与仲父商议。而且我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家事……”
“皇家无家事。况且,民间嫁娶尚需三媒六聘,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册封一事又岂能如此草率?更遑论,这中间还牵涉着朝中各派势力的平衡维系。皇上觉得,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肖忆傻眼,却犹又不甘,垂死挣扎:“可是,仲父不是教导,君无戏言……”
魏留很有诚意的看着他,满脸茫然:“恕臣失礼,皇上刚刚说了什么吗?”
肖忆:
环视一圈,只见在座诸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深呼吸的深呼吸、该装傻的装傻……‘浮云皇帝’于是也只有和那道‘浮云圣旨’,相顾无言,泪双行……
当最后一轮,也是最持久最绚烂的一轮烟花将京城的夜幕点亮,失却了白日繁华的道路越显空旷,也越显深秋的寒凉。
负手立于此地仰首欣赏美景的布衣男子,眼角忽觉似有一物轻闪。借着五光十色的华彩找寻,终于瞧见了旁边街拐墙角的缝隙露出了一小截白色。
好奇心起,俯身探臂将之抽出,原是个描绘着孙悟空脸谱的面具。以袖擦去尘土污迹,现出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凹陷。想来,是哪家的孩子在附近玩耍时不慎掉落,又被往来行人给踢到这儿的。
男子看了几眼,横竖没什么用,刚想丢弃,半空的烟花突然寂灭,心中却是莫名一动。
应是想起了什么,淡色的双唇抿了一抿。
略犹豫,终是握在手中,迈步悠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