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宵的情况很不稳,一直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待到彻底清醒,已是十日后的傍晚。
这些天衣不解带照顾他的,是秦梅。而萧怡则每天都会过来瞧几次,独自在他的病榻旁坐一会儿。
残阳如血,透窗斜照,在室内洒下殷红一片。
就连靠枕仰卧的病弱青年面上,也带了一层极淡的色泽。
看到得了消息后匆匆赶来的萧怡,莫言宵的微笑一如往常,唯有声音暗哑干涩,不复清朗柔和:“恕招待不周了,请自便。”
“莫师傅……”萧怡那颗悬了许久的心,蓦地有了着落,张口喃喃唤了一句,只觉鼻子一酸,半天,竟憋出一句:“你怎么那么能睡啊?”
莫言宵微微一怔,莞尔:“这次睡得是久了些,让你……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萧怡走到床边,低头坐下,目光落在他掩于锦被的手臂,良久无声。
“真可惜。”
萧怡茫然抬眼:“什么?”
“现在我的字,怕是要叫价到万金了吧?”莫言宵笑着叹了口气,打趣:“早知道,那天就该早点题字的。按照皇上的说法,四个字,四万金,才是实打实的好大一坨。”
萧怡于是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
“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若是被你的那些手下看见,掌门的面子岂不都要丢光了。”
萧怡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嘀咕:“他们才不会看到,我只会在你面前……在师傅的面前,才这样。”
莫言宵有些吃力地用完好的那只手取过一面方帕递给她:“是啊是啊,谁让我是你的长辈呢?”
“没事的莫师傅,我一定会治好你。”萧怡接过,胡乱擦了一把,不知是对莫言宵还是对自己亟亟道:“太医没办法不要紧,这世上有的是神医高人。不管在哪,不管多难,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们给找出来……”
“萧怡……”莫言宵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我的手不是好好的么,又没有残废。”
“可是,你再也不能……”
“我左手的字,虽提不上台面,但写个折子,批个文书,却还是可以的。”
“可……可……”
“为官者,靠的是决断处事的能力,又不是写写画画。”
“这样的话,忆哥哥也说过。”萧怡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复又抬头,一瞬不瞬:“只是小师傅,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些夏日的傍晚,你坐在树下抚琴,我坐在你身旁听。”
莫言宵的眉心猛地一漾,目光转向窗外。
寒风凛凛,积雪未消。
那一对蝉鸣阵阵树影婆娑下的师徒,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师傅,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