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堂,肖忆看着满朝文武,心中激荡,他突然很想宣布封萧怡为后的圣旨,但一想到会置于她何种境地这门心思只能放下。
又想到失踪的魏怀音,他简直没了这份心思。
他赐予魏怀音一个草包,他肖忆又何尝不是在过草包的生活呢。
武宁王不敢轻举妄动,昨日之事令他印象深刻,他明白为今他做任何事都是在火上浇油,令人将矛头指向他,所以这段时间他必须乖一点,不让人抓到把柄。
“众卿家可有何事要启奏?”肖忆一派威严,他一双眼睛往下一扫,这些文武大臣都低了个脑袋无声回应。
“那么就有事起奏,无事……”他的话还未说完,一身朝服的莫言宵上前,弯腰朝他一拜,“莫爱卿有事儿启奏?”肖忆眉头一挑,不清楚莫言宵要做些什么,毕竟每次莫师傅有什么行动前都会给他点暗示,这次倒是他真猜不透莫言宵要做些什么。
“微臣今年该到了娶妻的年龄,还请皇上赐婚。”
一番话,朝堂上炸开了锅般,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莫言宵主动请皇上赐婚,这什么情况。
“爱卿,朕也深知你的心情,可惜朕独身一人,并无姐妹和旁亲,而且年纪轻轻也没有女儿,所以朕实在是无能为力,唉……”饶是在叹息,肖忆心中却是另一番考量,被他视为最大情敌的肖忆主动要求赐婚,目标也绝不是月月,这就代表他最大的障碍不用他扫就自己排除了?
这真是一件举国同庆的大好事!
心中开心不已但是面上肖忆却不露半分神色,那副忧郁皱眉的模样倒真像无能为力。
“这一点皇上不用担心,臣既然敢请求皇上赐婚,心里当然有了适当人选。”莫言宵一本正经道。
肖忆乐开了花,却还是假装镇定地问道:“不知是谁家女儿如此有福气可以被爱卿看中?莫师傅可是一国帝师,眼光肯定有独特之处,朕十分好奇。”
“这人说出来皇上也不认识,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官家贵族。”
一句话就阐明了莫言宵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朝堂上的百官也放下了一颗心,毕竟这莫言宵身份举足轻重,成了谁家女婿都会打破平衡。
“那么朕就圆了爱卿的心愿。”
“这又何必呢?”知道这件事后秦梅只是叹了口气,美丽的脸上只有数不尽的哀愁和疼惜,她指了指梅花树,又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不要乱想,我并不是为了她。”
“秦梅当然知道,莫大哥此番作为大概只是断了自己的念想而已。”
不然他们的婚事简单办办就可何必弄得众人皆知,不就是为了传到萧怡耳里。
“从开始就知道不可能,所以一开始就没有让一切有开始的可能。”看到莫言宵君子如玉的侧脸,秦梅只是为他心痛。
一个爱着不可以爱的人,一个等着永远等不到的人,这就是他和她,命运让他们截然不同的度过,却给了一个相似的悲惨结局。
“不要以为梅花只会望着明月,明月的月光也会在梅花上流淌,即使永远无法在一起,至少留下过什么不是吗?”
那一瞬,莫言宵嘴角一扯,这个简单的笑容却惊艳了时光。
莫言宵主动请求赐婚的事情传到了萧怡的耳朵里,她的心没有疼痛,只有轻松,还有那简简单单的祝福。
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爱她的小师傅会成为别人的新郎。
她望着远处的寒梅笑了笑,此时早已过了寒梅怒放的季节。
那个清冷如谪仙的男子终究不属于她。
谁乱了谁的年华,在眉间留下一颗朱砂。
“娘子,在想什么呢?”
肖忆从背后扑上来,萧怡快速一躲就看到肖忆撞在了窗台上,他委屈的样子着实好笑,萧怡控制不住笑出了声,连带着本来一脸欲泣的肖忆心情也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本来他还在担心月月知道莫师傅要成亲的消息后会不会伤心难过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没想到看到的却是她的笑容,他的月月,终究是放下了那个她心中崇拜亦师亦友的男人。
一直以来,他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个莫言宵,只有跨过这道坎,他们才会真正属于彼此,即使这个过程是痛的,他也愿意陪她一起熬过。
不过看月月的样子倒也不像爱得那么深。
“在想某个人。”
“是吗?”肖忆摆出一副吃醋的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怡。
“那个人总是追在我后面跑,甩也甩不掉。”
记忆里肖忆总是跟着她从来不在她前面,不是他懦弱,只是他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她,而她却从没有看到他宠溺的眼神。
“哪像某个人小时候太调皮爬树就下不来了,一个劲儿在上面哭,后来掉下来时压得人家半死不活的。”
那一次萧怡记忆犹新,她趴在十几米高的树上,偏偏小腿又抽筋不能动,当时吓得她哭了起来,树下的两个男孩,她哥哥萧疏还有肖忆急得不得了,都想爬上树将她救下来,可是那个时候不知怎么的撑起她身体的小树枝断了她就掉了下来,哥哥萧疏吓愣了,而肖忆正站在她掉落的地方,那眼神中毫不畏惧退缩的坚定,即使知道他的身体接不住她,他也愿意做她的沙包。
很多事情就是太小了就被忽略了,因为所有人太宠她了久而久之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爱了,她以为宠和爱是一样的,却不知父母和哥哥对她的是宠,而肖忆对她是爱。
父母宠她就想将所有好的都给她,哥哥宠她是站在兄妹的角度,而肖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是因为爱将他们牵扯,那种爱,炽热如焰火,可以焚烧一切,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那是谁小时候说自己会游泳掉在河里沉下去的?”
“娘子是在说为夫吗?”肖忆一个饿狼扑食,将萧怡连人扑进了不远处的床榻,性感的嘴唇死命往萧怡脸上亲。
“不要把你的口水往我脸上黏,好恶心。”
“居然说自己的相公恶心,看来是为夫平时没有调教好你。”说完肖忆按住萧怡的脸蛋又是一阵狂亲。
那种甜蜜没有人可以体会,月月,我的月月,我在用生命爱你。
莫言宵的婚讯令愁眉不展的人稍微露了点笑容,刚好消散了一直以来魏怀音和郑筱的那件事,此时除了心怀不轨的人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
莫言宵广发请帖,请了朝中所有人去参加他的婚礼,这与他一贯作风不同,平时的莫言宵要多低调有多低调。
看来遇到结婚是男人都会少了几个心眼,智商弱了几分。
但那人是谁?
莫言宵,年纪轻轻就成为皇帝老师的人,又怎么会是如此大意之人?
“莫师傅,这么晚了召你进宫朕甚感抱歉。”肖忆站起身走近莫言宵,只留短短几步距离:“怀音的事还未过去,武宁王又蠢蠢欲动,戎狄人又随时会侵犯国土,朕实在心力交瘁,莫师傅此时却虚晃一招想要为朕排忧解难,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肖忆后来一想,莫言宵平时为人清冷,不善与人交际,也不屑于与官员打交道,此次却邀请这么多官员参加他的婚礼着实令人猜忌,刚开始他被莫言宵要成婚而自己没了情敌高兴,想通才发觉莫言宵的用意。
“皇上不必感谢,微臣此次请求赐婚是真的有了成亲的念头,她在微臣身边陪伴了十几年的光景,日后还要在微臣身边陪伴几十年的光景,于情于理,臣都该给她一个婚礼才是。”即使她等的人还没有回来也该死心了不是吗?而且还是秦梅主动说要成亲他也考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
有些人在一起不需要爱情,就是因为是相濡以沫的亲人才能走一生,多了感情的牵绊有时候反而会痛苦,因为爱的太深才伤的太深。
“莫师傅,其实有些事我懂。”肖忆打量了他几眼,那眼神充满怀疑,半晌他说了一句:“是因为她吧。”
这是个禁忌的话题,肖忆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曾打破他们之间的平衡,他当做不知他就理所当然也不说。那些日子里,他记得月月每一次似是受伤的表情和倔强的强颜欢笑,但是时间,冲淡了那一切。
可此时……
莫言宵抬起头,那双眼睛奇冷无比,他淡定从容也没有畏惧肖忆的地位压迫,他的话一字一句,却是那么坚定。
“萧姑娘是我的弟子,我与她只有师徒之情绝无它意,若是有朝一日我对他产生别的感情,天打雷劈,死不足惜。”
这番誓言吓得肖忆差点晕倒,他是知道莫言宵的想法,也笃定他不会承认却没有想到莫言宵会发毒誓,这倒像他当了坏人了。
“莫师傅别这么说,朕当然没有怀疑你,月月这么惹人喜欢,即使你对他产生些什么朕也不会说些什么的。”
“微臣再说一遍,微臣对萧姑娘并无其他感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会有,请皇上放心。”
唉,这莫师傅也太认真了。
“莫师傅,朕没有其他意思,但希望今天朕召你入宫之事不要旁人知晓,尤其是月月。”
“微臣当然不会泄露半句。”莫言宵一脸严肃,谁也没有看见他双拳紧握,手心溢出的红色血丝,他微微躬身弯腰,做了个宫廷礼仪姿势,“微臣告退。”
他一步步退到门外,他的身姿挺拔,比千年劲松还要笔直,却莫名有一丝凄凉。
萧怡并不知道莫言宵和肖忆谈了些什么,她只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了。
不过他们从不曾走近过,不是吗?
天上的大雨磅礴,狂雷阵阵,秦梅站在窗前眼中一片担忧。
蓦地,她从箱子里找出一把油纸伞,打开后冲入了大雨中。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眼眶一热却硬生生的将泪水吞回了肚子里。
“值得吗?”她说。
“不管值不值得,一切都回不了头了。”他仰天一笑,任由冰冷的雨水在脸颊上拍打,“我说过,从一开始我走的就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
“你可以回头的,只是你不愿意回而已。”秦梅撑起伞为他挡雨,“因为你是一个从来不会为自己想的人。”
别人以为的无心却不知道那胸膛下是比谁都炙热的心脏。
“无所谓了。”
秦梅轻轻扶起他,他们紧紧相依,一如这十几年一样的亲密无间,“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