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次和柳木生找过来的时候,就见一个不大的山洞前,一个瘦高个子仰面躺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山洞洞口挤着个胖子,上半身在山洞里,下半身在山洞外,两条腿还时不时的动一动,山洞里传来一阵阵叫嚣的咒骂声。
“花凉?”唐次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山洞里喊了一声。
“花凉,李牧云?”柳木生也跟着喊,走过去踹了踹地上躺着的瘦高个,估计是打得狠了,这么重的两脚也没踹醒。
“是柳木生。”李牧云推了推花凉,惊喜的喊,“柳木生,是我,我们在里面,赶紧把这个死胖子拉出去,堵住了。”
“小兔崽子,你找死?”胖子被卡得脸红脖子粗,手里的斩马刀使劲挥了挥,花凉忍着痛,抬起木棍对着胖子的手狠狠就是一下子。
胖子哀嚎一声,卡在洞外的腿使劲蹬了蹬。
“救人。”唐次皱了皱眉,拽着胖子的腿硬是把人给拽了出来。
“老子。啊!”
柳木生上前封住胖子的穴道,唐次连忙冲到洞口,“花凉?”
李牧云从里面探出头,脸色有些苍白,繁复的衣衫凌乱的搭在身上,“花凉,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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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中,花凉只觉得自己被人抱起来一阵颠簸,一开始还有些意识,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放亮,唐次低着头坐在桌子旁,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粥和小菜。
“醒啦?”唐次眨了眨眼,身上还是昨天穿得那身长衫,如今看来,有些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多了几分狼狈。
花凉眨了眨眼,刚想爬起来,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啊!”
“别动。”唐次皱了皱眉,把她按在床上,抽出枕头垫在她腰后,“手臂伤了。”
花凉一咧嘴,“疼。”娇娇软软的声音转进唐次耳中,脸上微微红了红,“大夫已经给你上了药。”
“是你抱我回来的?”花凉挠了挠头,笑得很是惬意。
唐次应了一声,转身去拿粥。
“唐次。”
“嗯?”
“男女授受不亲。”花凉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一下子僵住的背影,心里那点子苦和痛一下子消失贻尽。
唐次耳朵尖一阵发热,也没说话,那粥的手稳了稳,转过身的时候木木的看着她,“吃饭吧!”
且!
无趣。
花凉瘪嘴,怒目瞪着他,“你喂我,我手不好使了。”
唐次愣住,低头看着粥碗,似乎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噗!”见他一副为难的模样,花凉“噗呲”一乐,“行了行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呗,大不了我一只手吃,万一吃得到处都是,你收拾就是了。”说着,掀起被子下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粥碗。
唐次站在她身边,低头正好看见她微微垂头时露出一截细白的脖颈,心脏狠狠挑了挑,仿佛有什么紧紧扼住了,挣脱不得。他诧异的捂住胸口,感觉一股钝钝的疼在心间蔓延。
发现他没了动静,以为他生气了,花凉囫囵一口,回头看他,“你怎么了?”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唐次愣愣的看着她,瞳孔遽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整个人毫无预兆的向后仰了过去,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花凉想到那天的事儿,心里怕得要死又不敢叫人,只好用一只手臂勾着他的腰身,将他挪到床上,又关好窗,给他盖了被子才下楼去找大夫。
“唉,花姑娘。你醒啦!”柳木生正一脸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正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和唐兄。”
花凉记得满头是汗,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来得正好,快去帮我请一个大夫来。”
柳木生狐疑,“大夫不是刚给你包扎了伤口?”
花凉一跺脚,“唉,不是我,是,是唐木头。”
“他怎么了?”柳木生微愣,花凉抿了抿唇,因为不确定唐次的病情,也不敢多说,“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昏倒了。”
柳木生啊了一声,“你先带我去看看。”
“你是大夫?”花凉跟着他又往回走,柳木生回头看了她一眼,“且先看看如何再说。”
唐次躺在床上,身僵如雕塑,面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柳木生搬过他的手腕,食指,拇指轻搭脉搏,眉头却越皱越深。
“怎么样?”花凉心急如焚的凑过来,柳木生放下唐次的手塞进锦被之中,脸上的表情略有几分凝重的问,“他这样已经有多少时候了?”
花凉微愣,好一会人才答,“我所见过第二次。”柳木生抿唇站起来,花凉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拉住他的袖子,“唐木头这到底是什么病?我,我刚才摸他脉搏,竟然完全没有一丁点的脉动。”
“何止是没有脉动,他。”柳木生顿了一下,花凉急道,“可是什么?”
柳木生低头看了眼床上的唐次,“他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刚才他摸他脉搏,何止是没有脉动,他身上筋脉尽断,舌苔暗紫,指尖黑紫,有中毒之症。
“我不知道。”花凉吸了吸鼻子,她对唐次知之甚少,不知他从何而来,又将要去何处,一心跟着他,无非是一心欢喜罢了。
柳木生叹了口气儿,七手八脚的把唐次扛起来,回头对花凉说,“有些麻烦,先找个大夫看看吧!”说着,迈步往外走。
堕马镇不大,整个镇子只有两家医馆,柳木生让人套了马车,一路急吼吼载着三人去了城东的草庐。
草庐里的老大夫正在门口晒药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下来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子背上背着另一名男子。
“大夫,救命。”花凉下了车就喊,老大夫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篓子,一边喊医馆里的小伙计,一边领着柳木生进了草庐。
草庐里燃着谭木香,花凉坐立难安的在外间,老大夫进去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哎呦我的姑娘,你行了吧,坐一会儿。”柳木生敲了敲桌子,目光好奇的看着内室的屏风,他也很好奇,一个筋脉尽毁的人是如何活到现在,且能自由活动的。
“咦?唉!怎么会?”屏风后传来老大夫的惊叹声,花凉心一紧,抬腿就要往里冲,柳木生抬手拦住她,“别冲动,再等等。”
这时,屏风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老大夫跌跌撞撞的冲出来,差点撞到花凉。
“大夫,大夫怎么了?”花凉顾不得胳膊上的伤,抓住老大夫的袖子,“大夫你怎么跑出来了?”
老大夫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我,我,怪物,怪物啊!”
“怪物?”花凉一愣,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唐次阴沉着脸走出来,身上的白色里衣湿漉漉的,头发和脸上的薄霜化了,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老大夫从医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人,明明脉搏上已经是个死了多时的人了,可一眨眼的功夫又活了,且不说活了,还生龙活虎,断掉的筋脉好像自己又以极快的速度连上了一样。
实在是怪哉,怪哉。
花凉目瞪口呆的看着唐次,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身子一阵发虚,整个人晃了晃,直愣愣向后倒了下去。
柳木生连忙接住她,抬头看唐次,笑得意味不明。
唐次旁若无人的拉紧衣襟,走过去接过花凉,一语不发的往外走。
“唉唉!”
“大夫。”柳木生笑眯眯的拦住老大夫,丢出一锭银子,“还请老大夫守口如瓶。”
老大夫接了银子,皱了皱眉,指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唐次说,“这人,这人筋脉尽断,又身中剧毒,是,是何以活下来的?”
柳木生一乐,“我若是知道,便不会送他来医馆了。”
老大夫搭了搭胡子,“难不成是个怪物?”
柳木生拍了拍老大夫的肩,嬉笑道,“听说江湖上有一种失传的武功。”
“赎老夫孤陋寡闻。”
柳木生碰了碰鼻尖,抬头,唐次抱着花凉已经出了草庐。“天蚕神功。听说过么?”
老大夫摸了摸额头,“没听说。”
柳木生咧嘴一笑,“没听过就对了,但凡练这种神功的人啊,先要把自己的全身筋脉都打断,然后喝下特殊的药物,左以内功心法,辟谷九九八十一天方能练成。你刚刚看到的那个人,他就是,这不是刚练成嘛,本来还以为走火入魔了呢。”摇了摇折扇,柳木生慢悠悠的晃出草庐。
“师傅,师傅。”小徒弟急冲冲从外面冲进来。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老大夫抬起头,小徒弟挠了挠头,“师傅,是不是真有这种起死回生的天蚕神功啊?”
“有你个头。”老大夫一把揪住小徒弟耳朵,“去去去,两个疯子,还什么天蚕神功,忽悠鬼呢。”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赶紧的,回头要去给梁员外家的姨太太看诊去。”说着,拿起桌上的药箱,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出走,小徒弟摸了摸头,“可是,可是,那人既然筋脉尽断,还身中剧毒,怎么会还活着?”
老大夫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有啊,妖怪。”
妖怪?
小徒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刚刚在门口他分明与那男子檫身而过,他身上很凉,很凉,就好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可这大夏天的,又哪里来的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