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以为程蝶依是害死秋茹的凶手,所以候机报复?”柳木生猛地一拍桌子,“糊涂,糊涂,你就没想过,她也有可能是受害者?”
王家成猛地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我,我不知。”
唐次皱眉看着王家成,王老爷已经颓然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程老爷脸色苍白的冲过去一把揪住王家成的衣襟,论起拳头便往他脸上砸。
王家成被打翻在地,程老爷一边打一边哭,议事厅里瞬时乱成一团。
花凉伸手拽了拽唐次的袖子,“木头。”
“嗯?”唐次低头,花凉眨了眨眼,“我总觉得不对。”
“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儿。”柳木生从花凉身后探出头,“你说,王家成杀程蝶依情有可原,那张小乔呢,她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那天四个胡人骗子不是说,在王家墙外还看见鬼影了么?”
唐次的目光落在葛一身上,紧抿的薄唇微微掀起,连眉头都不由得皱起,“因为凶手并非一个人。”
“啊!”花凉很想伸手接住自己的下巴,“还有一个帮凶?”
唐次点了点头。
“是谁?”
“鱼贩子。”唐次低声说,“王家成不想动用真正的木偶线,怕引起怀疑,所以他用了鱼线,鱼贩子手中有鱼线再正常不过,且无人会怀疑到他身上,他与秋茹和两位小姐之间实在没有任何的交际。”
花凉咬着食指,“你是说送明红鱼的鱼贩子?”
“是,整个堕马镇的明红鱼都是由他供应的,明红鱼稀有,又是喜欢生活在深水中,寻常人不得之,除非垂钓技艺非常的人,才能得之。”唐次拿起桌上的鱼线,指尖划过一线,“程蝶依和张小乔成亲的当晚,鱼贩子都曾在王家和胡家出现过,并且送了明红鱼。”
“这不是很正常么?”花凉问。
唐次抿了抿唇,微微皱眉,淡淡道,“不正常。”
“怎么就不正常了?”柳木生问。
太阳被乌云遮了,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敲打着窗棂,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所有人都在看着唐次,唯有他自己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漫不经心,且不急不躁。
他说;“一开始我也没怀疑他,只是后来在王公子的松涛阁里看见了一只荷花缸,缸里养着明红鱼的幼鱼。”
花凉‘啊’了一声,挠了挠头,“这跟幼鱼又有什么关系?”
“怀安叔说,程蝶依死后的第二天,王公子就疯了,荷花缸里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条鱼,王公子每日都对着浴缸里的鱼说话,可这幼鱼总是死,老爷便时不时换一条小鱼重新放进去。”
怀安叔脸色不太好,“是,确有其事。”
柳木生晃了晃扇子,“可是这跟杀张小乔确实没有关系啊!”
“第一,小鱼是在程蝶依死后出现的。第二,小鱼是明红鱼,别的鱼贩子弄不到,只有经常给王家送鱼的鱼贩子才能调到。第三,这种明红鱼生在深水,浅水很难养活。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王家成的时候,觉得一个疯子对一条鱼有如此执着这很正常,癫狂之症的人从来不会按逻辑去思考问题。但后来我开始怀疑王家成的时候,事情就不一样了,一个正常人,即便他假装疯了,那他的思维逻辑却不会疯的。同样,他明知道这样一条鱼不适合在浅水里侍养,那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养呢?原因很简单,这种鱼的存在和生存习性很适合掩盖一些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柳木生焦急的说。他已经在这个案子上耗费多时,现在很不能马上就把案子结了,抓住凶手,以便及时回东都述职。
“鱼贩子在通过这条小鱼给他传递信息,外面的信息。”唐次低敛着眉,声音很淡,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不,这不过是你臆想的罢了。”王家成突然尖锐的叫嚷起来,“我既然已经承认杀了人,你抓了我便是,何苦冤枉别人?”
唐次摇了摇头,神情淡漠,打断了王家成的话,“我自然没有骗人,你可记得昨天的明红鱼?鱼肚里放了一张小纸条。”他低头摸了摸右手的指关节,慢条斯理的说,“纸条上说,官府衙役已经怀疑秋茹有一个情人,并且命人调查那只绣着身披彩凤双飞翼的手帕。”
王家成的脸色幽地一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目光幽幽的看着唐次,也不知道是恨还是不恨,竟像是一条上了岸的死鱼,连蹦跶两下都嫌多余了。
“我用手帕试探几个公子的事儿从无外人得知。三人离开衙门后,我请了郭大人派人去监视他们,不让他们把消息地送出去。然后,我又去鱼贩子哪儿卖了条明红鱼,把纸条塞进鱼嘴中,趁你不在的时候换了荷花缸里的鱼。”事实果然如他想的那样,王家成看到荷花缸里的活鱼,偷偷把鱼抓走,抠出了鱼嘴里的纸条,然后悄悄处理了那只秋茹留下的帕子。
王家成已然颓然卷缩在地上,痛苦的看着唐次,他想请他不要再说了,他情愿自己现在就赴死。可唐次这人啊,他从来都不会转弯的,他只知道既然自己介入了这件事儿,那就容不得有半点的参加,说是木头性子,其实却有点冷血。
他不会半真半假的给与你一丁点的联系,他只是实事求是的把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算柳木生不抓人,把人放了,还是把人就地杀了,那都与他没有关系的。
别人也许不是很了解,但花凉比谁都清楚,他就是这样的人,之所以叫他唐木头,并不是因为他木讷,而是因为木头是没有心的。
她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王家成,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三个姑娘的死,都是因他而起。
“好好好,可就算是鱼贩子与他是一伙的,那他们又是如何杀死了张小乔的?”柳木生记得抓心挠肝,上前两步,恨不能掰开唐次的嘴,把他肚子里的那点子东西都掏出来。
唐次防备的横了他一眼,“堂堂正正的杀啊!”
柳木生‘啊’了一声,“唐兄,说话别绕弯子了。”
唐次从来不觉得自己绕弯子,他更喜欢一点点的把事情细细的,像剥洋葱一样一点点的拨开外皮,露出真相。是以,他不急不躁的转身看了眼胡林,淡淡的问了一句,“胡公子,张小姐死的那晚,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胡林脸色瞬时一黑,“我不是都说过了么?”
“劳烦你在描述一遍。”
“你。”胡林脸上肌肉乱颤,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说,“说就说,也没什么,还不就是新婚那一套。因为之前程蝶依那事儿,镇子里流言蜚语很多,成亲的时候我爹特意不让我多喝,所以记忆还是停真切的。进了新房酒杯几个丫鬟婆子按在做桌子上一阵捣腾,然后就吃了点菜,喝了合卺酒,然后就上床睡了。”
“你吃了什么菜?”唐次问。
胡林脸皮一抽抽,尴尬的轻咳两声,“就,就是,那个,咳,鱼头呗!不是说那东西好么?我特意吃了几口,还喂了张小乔几口,然后喝了点茶水。”
“喝茶?”
“啊!”胡林哼了一声,“喝了两壶,那天的鱼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咸,跟把卖盐的打死了似的。”他说完,突然感觉不对,连忙捂住嘴,“难道有人故意在菜里多下了盐?”
柳木生给了一个;你真相了的表情。
“该死的。”胡林咒骂一声。唐次一脸的木然,继续问,“是谁告诉你吃鱼头有催发****的作用?”
胡林一愣,想了想,摸了摸头,“这,不好说啊!”
花凉瘪了瘪嘴,平素里最是看不上胡林这样的人,忍不住冷哼道,“有什么不好说的?这是柳大人办案,让你说你就说,你要是不说,那你就是杀人凶手。”
胡林脸一黑,气得咬牙且此,“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才是凶手。”
“那你为何不说?”
“我怎么不说了,我不是在想呢么?”说着,一拍眉心,“我想起来了,是,是那****去厨房找吃食,听见那鱼贩子和厨师提过这事儿,说这鱼头是好东西,补肾壮阳还有催发情事之效,此后我便,便食用之了。”
众人揭露出个了然的表情,王家成已然无话可说,生无可恋般目光空荡荡的看着唐次。
柳木生激动得跳起来,“来人,来人,赶紧的,去把那个鱼贩子给我抓回来,快。”
捕头捕快一窝蜂的冲了出去,议事厅里一下子宽敞了些许。
郭毅站起来,绕着屋子里走了几圈,他这样平凡相貌的人,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深,但唯独那双眼睛,鹰隼一样的锐利,每每落在人身上都让人极为的不舒服。他几乎在所有人的面前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唐次面前,“说了这么多,唐公子,你能否告知本官,凶手是如何杀死张小乔后,又把房门给锁上,并且自己离开的?”
唐次狐疑的看了眼郭毅,路出一个极为怪异的笑。
郭毅被他笑得头皮一阵发麻,“唐公子,你这是何意?”
唐次皱了皱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郭毅气得吹胡子瞪眼,猛地一拍桌子,“这他娘的是什么显而易见的事儿?难道你要说,人是凭空进来,又凭空消失的?”
唐次多打了个哈气,眼神有些迷离,看着对面的郭毅,“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郭毅气得肠子都拧紧了,扭头看了眼花凉,大意是;姑娘,你家的木头你搞定吧!
花凉讪讪的笑了,“木头,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唐次抿了抿唇,颇有些不乐意的问胡林,“张小乔遇害那晚,你是不是半夜起夜了。”
胡林一愣,“啊,你怎么知道?”
唐次笃定的道,“你不仅起夜了,而且多半起夜前后的事儿也记得不清楚了。”
胡林一愣,心说神了,这事儿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