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山庄一案牵出了当年钟将军一家被害一案,遂又涉及了当年关于钟家勾结外敌一事儿,上面那位已经关注起来,所以自然不会草草了结。
郭毅把结案陈词上报刀到刑部尚书那里,大理寺自然也不会轻易放手,一时间郭毅和柳木生均不能脱身。
武当的门人已经来给施廷钰收尸,哑姑供认欧阳毅先是杀害了施廷钰,后又下毒毒杀江正泽,以及当年的司马贞。
江正泽死状凄惨,司马家因着上面的意思,不便参与,司马翎在江正泽七七后便回了司马家本家,原本热闹喧嚣的白马山庄一下子清冷下来。
扁素神医医好江珊后便离开山庄,一切山庄事物占时由林白掌管。
郭毅真的在林白的帮助下找到了那条方便给江涛出行修建的小路。小路就在锦客轩后面的一处小树林后面,有些偏僻,据说修建的时候就是顾虑到了江涛不喜见人的性子,几乎是避开了所有喧闹的场所,除了江涛,只有给厨房送食材的管事会每天凌晨从小路推车来给厨房送菜。
施廷钰遇害的那天晚上,正好给厨房送食材的菜贩子因着第二天早晨有事儿,便提前一个半时辰来白马山庄送食材。
郭毅连夜提审了菜贩子,果真,那天晚上菜贩子确实在送菜的时候遇见了江涛。
“可江涛那时候不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么?”花凉支着额头,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里一团浆糊。
两天前,唐次带着花凉离开白马山庄,走水路,经宣州直通洛阳。
她们所在的这艘船是商船,上下两层,甲板下面是堆放的货物,下层住着普通的穿客,上面一层是一些来往的商户。船从临江上岸,在运河已经行驶了两天,预计到达宣州还要五天才能靠岸。
花凉从小生在水乡,却没想到一上这大船,竟然晕船了,第一天就吐得昏天暗地,上午吃得东西全吐出来了,下午趴在船头干呕,恨不能把胆汁都呕出来。第二天症状稍稍好一些,但由是不好受,胃里跟插了一根棍子搅来搅去似的,不过两天功夫就瘦了一圈。
“小路两边的气死风灯光线暗,菜贩子只是看见了坐着轮椅迎面而来的人,根本没可能看清对方的脸。”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刚刚还呈弱势的黑子瞬间扭转乾坤,连成一条大龙,把白子死死缠困住。
“啊!”花凉惊呼一声,“唉,你就不能让让我?”
唐次笑笑,“已经让了十五个子。”
“我是初学者。”花凉瘪嘴,一手快速打乱棋盘上的棋子,一边说,“我懂了,是欧阳毅穿了江涛的衣服坐在轮椅上,这样,就算在小路上遇到人,也会以为是江涛,绝对联想不到是他。哑姑利用檀香里的肉豆蔻放倒了锦客轩里的众人,包括施廷钰,然后急急跑去江涛的院子里通知欧阳毅。这个时候,打着去送轮椅的欧阳毅已经把备用轮椅通过杂物室的密道送到了后山。
欧阳毅得到哑姑的消息后,先是去后山密道里取了轮椅,并在衣服外套上了江涛的衣服坐在轮椅上从小道去了锦客轩。杀死施廷钰后,欧阳毅把身上江涛的衣服给施廷钰穿上,这样一来,即便是有人看见了,也会以为欧阳毅是在推着江涛散步。而小路想来很少有人行走,风灯较比其它的路少许多,光线暗,夜里也很少有人走,若不是那菜贩子有事正好提前经过,肯定不会发现他的。”
唐次点了点头,笑着帮她把黑白子分开。
“唐公子。”舱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喊声,花凉捡棋子的手一顿,整个人跟炸了猫儿的猫儿似的,转身就往内室跑,“别说我在。”
唐次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开门。
因着是下层船舱,光线比较暗,走廊里每隔一段距离挂着一盏长明灯,随着船只浮游的晃动,灯光忽明忽暗,在来人脸上留下道道暗影。
来人穿着圆领滚荷叶边的蓝色锦袍,腰间扎着玉带,身姿颇为挺拔,一双灼灼逼人的眸子正焦急的越过唐次看向内室。“不知道,不知道花姑娘可是在这儿?在下方才去找花姑娘,可惜姑娘不在。”
唐次瞄了眼屏风,笑着摇了摇头,“不在。”
“唐公子。”来人苦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唐次 ,“你们方才在下棋吧?”棋盘还没来得及撤下去呢,旁边的小几上翻着两只杯子,茶气徐徐上升,若说无人,他自然不信。
唐次讪讪的摸了摸鼻尖,厚着脸皮堵在门口,不由苦笑道,“不知道蒙公子找花凉有什么事儿?”
穿是从苏州走水路上来的,经过淮阴城,他们是在淮阴城内的岸口上岸的。
船老板是洛阳的大商,专门从事南北货物运输,从苏州到东都的运河船只有两层是这位段姓大商的。
这首船是苏州水运里面数一数二的大船,每两个月从苏州发一次船,除了这位段姓大商自己的货物之外,也会收取费用,帮许多小的商户载货,若是赶上配货量不太大的时候,也会分出一层的船舱载一些船客。
本来唐次是打算走陆路的,水路在当时还不是十分发达,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船坐的。柳木生自告奋勇给二人写了一封推荐信,到了淮阴城岸口直接找了一位齐姓公子,二人便随着齐公子的货物和管事一起登船了。
船上有自备的厨师,也有豪商吃不惯水上的食材,便自己带着厨子,一日三餐开小灶。
齐公子也有自己的厨师,平时用饭都是齐公子和管事的带着唐次,花凉一起。上船第一日,花凉晕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趴在船头吐得昏天暗地,唐次去船厂里找船伙计要点止吐的药,人才走了没一会儿,甲板上便传来一阵阵吵闹声。
花凉那时候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听见吵嚷声就烦,晃晃悠悠的走过去,挤进人群一看,却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倒在甲板上抽搐,四周围满了人,却是无人敢上前。
湖面上漂浮着浓重的水气儿,夹板一晃一动,花凉连忙捂住嘴,差点又吐了起来。
“唉,这人是怎么了?”
“莫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啊!我听说了,触犯了河神的人就是这个症状。”
人群里叽叽喳喳,那青年脸色已经铁青,双唇紧紧闭着,一丝丝血迹从唇角溢出来,俨然是咬到了舌头。
花凉皱了皱眉,心说这人再耽搁下去,没准等抽搐过去,怕是要把舌头给咬断了。
“大娘,借过一下。”花凉轻轻推了旁边的一位华衣妇人一下,猫着腰挤到那青年身旁,伸手用力扣住他的下巴,使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紧闭的嘴搬开,回头朝人群喊了一声,“麻烦大家让一下,通通风。”说着,伸手重重拍了青年脸颊一下,“喂,能听见么?醒醒?”
青年病情明显有些严重,完全人事不知,花凉皱了皱眉,一边掐着他的下颚骨防止他要到自己的舌头,一边快速的脱下自己的鞋子塞进他口中。
“噗!”
“啊!”
四周传来一阵抽气儿声,有人已经笑了出来,一个年岁不到的小厮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手里还拽着一位胡子花花的老者。
“少爷,少爷,你快醒醒,大夫来了。”小厮推开挡在面前的花凉,见自家公子嘴里被塞了一只绣花鞋,气得差点没昏过去,扭头恶狠狠的瞪着花凉,“你,你,你。你怎么把鞋塞进我家公子嘴里?脏不脏?”说着,一把抽掉青年嘴里的鞋子,一旁的老大夫立马从药箱里找出一根咬棍塞进青年嘴里。
花凉张了张嘴,刚想说她是怕这位公子咬了自己的舌头,这时,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胃里瞬时翻搅起来,一股股酸水往上顶,恨不能把胆汁都呕出来。
小厮一心担心自家公子,也没注意花凉难看的脸色,伸手又推了花凉一把,“让开,要是我家公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你。”
花凉本来就难受,被小厮这一推,胃里又是一阵翻搅,整个人好像快要飘起来一样。“让开,别挡路。”花凉皱着眉,伸手推开小厮跌跌撞撞的往船头冲,根本无暇顾及身后小厮低低的咒骂声。
唐次拿药回来的时候甲板上的人也散了,只注意到花凉脚上少了只绣鞋,细问之下才知道方才甲板上有位青年发了羊角疯。
花凉本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第二天人就拿着绣花鞋找来了,还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甘愿做牛做马。
花凉当时晕船晕的整个人都是懵的,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等神智稍微好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惹了个大麻烦。这位蒙公子大概脑袋抽疯抽坏了,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非要以身相许,一天到晚拿着花凉那只绣鞋在甲板上吟诵情诗,搞得一船人都知道这位公子思念成疾,爱上了一位冷血姑娘。事后只要花凉一出船舱,总会碰到那么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船客上前打趣道,“这位姑娘,蒙公子又在甲板上思念成疾了。”
啊呸,明明是发疯。
花凉心里郁结,所幸再不出船舱,跑到唐次房中缠着他下棋。只是没想到啊,人都躲起来了,这位脑袋抽疯抽坏了的蒙公子竟然追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