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姑娘。”蒙飞挤开人群冲到花凉面前,素白的脸上染了几分红晕,那么高的大个子拘谨的朝她伸出手,不太确定的问,“那边我给你留了位子,一起坐?”
花凉皱了皱眉,委实想不透蒙飞的执念何以那么深?
“不了,齐公子那边留了位置。”
蒙飞失望的看了齐禄一眼,“原来姑娘与齐公子相识。”
齐禄自然知道昨日甲板上发生的事儿,心中好笑,也不点破
“嗯。”无意多做解释,花凉缩回唐次身边,目光却是被不远处一位舞娘吸引。
蒙飞讪讪的无话可说,目光追着花凉,不由得看得呆了。
舱顶挂着琉璃盏,水面扶起微凉的风,也不知是吹皱了仕女的衣衫裙摆,还是吹皱了男子们****的心,这样的夜色里,即便是声色犬马,也让人忍不住迷乱几分。
“少爷。”小厮见不得自己少爷这般痴怨的表情,很铁不成刚般说道,“少爷,您别看了,夫人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娶一个,一个,寡妇的。”
“闭嘴。”蒙飞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瞪着小厮,“信不信少爷我一脚把你揣河里去?”
小厮一挺脖子,视死如归道,“少爷,就算你把小的大卸八块了,小的也要说,您,您和这位姑娘不合适,夫人是绝不会同意让她进门的,您还是,还是今早死了这条心思吧!”
蒙飞又何尝不知道呢?否则当花凉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也不至于无言以对。
寡妇!
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怎么就……
一整个晚上,花凉不管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得到蒙飞那道哀怨的小眼神儿,简直如那附骨之蛆,怎么甩也甩不掉。
“花姑娘。”齐禄凑过来,坏笑的看着花凉,“你大概还不甚了解这位蒙飞蒙公子,我倒是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其人倒是个年轻有为的翩翩公子,只是这脑筋有点死,并且身子骨不太好,那日抽搐你也看到了,然这还真不算什么,只是听闻他家中母亲却是个厉害的。”略带几分沁凉的嗓音穿透喧嚣,花凉诧异的回头看齐禄,不太明白他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些,不由得皱眉道,“难不成我救了他,还错了?”
“非也非也!”齐禄道,“救人自然是没有错,可你也未免低估了蒙飞的执念。”
花凉怎么听都觉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再看齐禄的表情,怎么都觉得他是有看笑话的意图,便不由得心里生怒,哼了一声道,“下了船,我们取道洛阳,他执念又如何?必还是要分道扬镳的,且我的身份在哪儿摆着的,他母亲不会让我进门,他也未必就非我不娶。”更何况,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呢。
齐禄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的笑。江南地区倒还是随着隋末的风俗,虽鼓励女子二嫁,但多半也没有女人喜欢自嘲新寡,这位花姑娘确实有些意思。
且不说齐禄和花凉在这儿低语,那厢唐次已经走到船头,对摆在角落里的几株盆栽生出了许多兴趣儿。
段白杨走过去,离着唐次不过几尺的距离,见他对着几盆花草发呆,笑道,“这是在想从扬州带回来的极品扬州漫。
唐次回头,木木的看了眼段白杨,“看来这位公子是被人骗了。”上好的扬州漫花色艳丽,心蕊的地方有一小圈淡淡的金黄,闻之十里含香,只面前这几株,虽然形容上于扬州漫无疑,却绝非上品。
“哦?”段白杨微愣,“公子有何见解?”
唐次弯腰抱起其中一盆,捻起花团下的一片嫩叶,轻轻用手弹了一下,叶鞘微微弹动,向后缩了一下,颇有些含羞带怯的意思。
轻轻抿起的薄唇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似乎对于能搞清楚这株扬州漫的底细儿沾沾自喜,“养这株扬州漫的人,倒是个妙人。”唐次小说,抬眼看段白杨,“这几株扬州漫本也是几株不错的品种,但距离极品扬州漫的品相还要差了几分,只是养花之人是个妙人,这几株扬州漫是嫁接到含羞草上的,待长到了逐月又取下于旁的枝节嫁接在一出,变出了这么记住品相上乘,却有区别于极品的扬州漫。”
“啪啪啪!”段白杨拍了拍手,“公子倒是个爱花惜花之人,这几株确实是嫁接在含羞草上的,是我一友人玩乐的品物,这次带来去东都,也是要送给一个爱花的有人罢了。”他笑着说,低头在管事耳边呢喃了几句,管事笑着推下去,不多时,便见一位穿着暖黄色襦裙,外罩轻纱肩袖的女子款款而来。
女子头上带着幂篱,只隐约看见身段轮廓,面容确实看不真切的。
段白杨笑着朝她招手,“敏书,来,这次你是遇到知音了。”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身后跟着的丫鬟微微抬起手,牵着她走到段白杨身边,“段公子。”女子微微施礼,转身面对唐次,段白杨忙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唐次微微皱了皱眉,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这女子身上飘来,“零飞香?”唐次问,叫敏书的女子微微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段公子果然没说错,这位公子该是爱花惜花的人。”
唐次抿唇,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女子,突然有股想要掀开她头顶盖头的冲动。
太熟悉了,仿佛是深刻在脑海中一样,即便他长久的失去了记忆,但当这香气飘起的时候,他却毫无预警的便脱口而出那三个字。
零飞香,零飞香!
记忆中好像有一道断层,合该是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的,但他无论怎么想,也只剩下零飞香三个字而已。
“啊,死人了,死人了。”不远处的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唐次来不及多想,猛地转身往船头跑。
船头夹板上围满了人,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唐次挤开众人,果然见花凉站在假扮正中央,手上身上全是血,脚边的甲板上躺着个人,不,也许该说是半个。
“让一下。”唐次推开面前当着的女人,冲过去一把抓住花凉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别怕。”
“木,木头?”花凉终于回过神儿,见到唐次,花凉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开,整个人软倒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指着地上的齐禄断断续续的说,“齐禄,齐禄,死,死了。”
唐次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甲板上躺着的人,从衣服看,确实是齐禄没错,只是尸体是面朝下,上半身和下半身从中间断开,甲板上到处都是血,肠子流得到处都是。
“花姑娘。”蒙飞也听见这边的动静,分开人群一看,吓得脸色惨白,幸好小厮从后面扶住,才没仰面栽倒,“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人群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作为一船之主的段白杨也走了过来,见了甲板上的尸首,脸色微微一白,连忙吩咐管事儿的去船舱里通知船老大停船。
船到此时早就已经驶离沿岸港后十余里的距离,从船头上看,已经还能看见岸边依稀的灯火了。
水面一片平静,于船上的喧嚣显得格格不入。
管事的急急忙忙跑进船舱,段白杨先是稳住在场的人,让人暂时封了二楼的舱门,然后才走着眉头走到唐次面前,低头看着花凉,闻声道,“花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凉愣愣的摇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案发时,她明明还和齐禄说话,他背对着船头站着,身后的桅杆上挂着照明的大灯,把他的脸打得特别的亮。
齐禄刚说过蒙飞的事儿,正打算走,船头好像不小心撞倒了什么似的,船身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她晕船,第一反应便是先蹲下来稳住重心再说,结果还没等她起来,便听见“咚”的一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兜头喷了她满头满脸。她当时的第一感觉是,有人吐了她一身,刚想起身训斥,便听见有人尖叫了一声,“死人了。”
当时脑袋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儿的时候,只见一双黑色的滚祥云边的黑鞋出现在眼睛,然后便是咕咚咕咚往外冒的血,从那人的腰间。她吓得猛地站起来,抬头一看,才发现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啪哒啪哒”掉在甲板上,声音特别的清脆。
刚刚还站在自己旁边说话的齐禄此时已经面朝下趴在甲板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家,肠子从胸腹里流出来,血肉模糊一片。
“海怪,有海怪。”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年轻女子,她穿着水蓝色的舞衣,唐次记得,她便是方才正歌舞的舞姬。
舞姬面色苍白,目光惊恐的看向段白杨,“段公子,是,是海怪,我看见了,看见了,黑色的,像鱼鳍,它一出现,齐公子就死了,死前连一丁点的预兆都没有。
舞姬的话一出,在场的人亦全部沸腾起来,刚开始还没往那儿想,等女人一说完,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海怪杀人。
段白杨在这条河段上跑了好几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条河里有什么水怪,并且还会袭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