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也分析了这个现象,为什么我在童海明刚谈完非常痛苦的经历后,没有进行心理疏导而是直接告诉他去医院检查,原因是我可能出现了两个失误:其一,我认为放松音乐已经梳理了他的情绪,忽略了这是一个可能在人格上有一定障碍的来访者;其二,在我的意识深层中存在着想要尽快结束这次咨询的动机,根源仍然还在上一次我与督导老师讨论的问题上,自己仍然认为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或许在更深层面上还有我的两个“情结”——对精神病人的特殊感觉,不忍心、不愿意直接面对,采取了如同小时候一样的跑掉方式来应对。
还有一个就是他的许多表现让我很不舒服,想起了我所经历的“****”时期。那时满街的造反行动、满街的混乱,我也从那时失学了。我在潜意识中一致认为,如果我受到良好的教育,再多读几年书,就一定比现在掌握的知识还多。所以,每当有事件与“****”相连,我必定会感觉很不舒服。这个案例就是如此,按照精神分析的理论说,我没有处理好“反移情”,在我的语言或口气、也可能在肢体语言方面表现了出来,所以引起了童海明的愤怒。
从童海明的角度分析,暂且不说他可能具有的人格问题,仅就对咨询者的态度而言,就反映出他的负面“移情”。不论是西安的心理医生,还是北京的心理咨询者,在童海明的意识深层中都当做是对他进行说服教育的“权威”,他的成长经历造就了性格中对所有权威进行挑战的特点,他不能接受自己被说服的现实。根据心理分析的理论,此时他并非在有意识攻击我,而是受潜意识支配,把我当做了他幼年时期反叛的对象,简单说,我是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攻击对象的替代品。
从专业角度看,结合童海明的所有信息可以初步判定,这是一个内源性抑郁症患者,同时具有一定的人格障碍。在精神医学临床上,也有理论称为精神病性抑郁症患者,应该进行一段时间的住院治疗。
然而我不是医生,不能做这样的处理。
如果从心理学意义上分析,童海明心理异常的发病机理有三个:
首先,生物遗传。上两代血亲中都有精神病家族史,在他的神经潜质里很可能也具有相同的基因,这非人力所能左右,只有靠药物进行干预。
其次,家庭社会环境影响。他自小就具有明显的攻击性,表现出“问题儿童”的一些特征,而在家庭教育中又缺少了应有行为标准的规范;在个体的社会化进程中,受到了较多的负面强化影响,形成了社会适应不良的行为模式;同时也可能与家庭中精神不正常成员的接触,行为方式受到影响,形成了偏执型的性格特点。
第三,心理健康发育缺少有利因素,形成一定的人格障碍。幼年时父母疏于照顾,使其希望关注的需求无法满足,加之断奶分离焦虑的延续,形成对母亲既想接近又不敢接近、担心接近后再次被抛弃的心理状态,逐渐演变为趋避型人格特征;在他青春期发育时,实际上已经取代母亲作用的姐姐出国远离,再次强化了这些特点;在人际关系方面,不会与亲人交往,表现为既离不开又走不近,离开难受、在一起又烦的特征;当初与母亲的关系,成人后折射到了妻子身上。
由于上述三个致病机理,童海明的生物、社会和精神属性之间的平衡被打破,表现性格特点方面的心胸狭窄,希望把每一件事情做得完美,但惰性又很强,达不到自己满意的程度。遇到挫折时非常自责,认为自己一事无成,表面的高傲,内在的自卑。长时间的社会生活压力以及人格方面的缺陷,使其神经系统无法承受,躯体症状日渐明显,最终以带有躁郁特征的内源性抑郁症的形式表现了出来,所以才出现了心理动机趋避冲突严重、或者抑郁或者狂躁、逃避现实和痛苦、以冷静的心态面对死亡、实施理智型自杀等现象。
实事求是地说,童海明的问题确实比较复杂,解决起来需要相当长的时间。为了能够具有说服力,在最后一次与他们面谈时,我给童海明作了一次“卡特尔十六项人格测验”。测试结果证明,其支配、攻击性和怀疑、刚愎自用以及紧张困扰的特征都处于极高的分值上。结合这个心里测试,我对童海明提出了以下建议,希望他考虑。
第一,全力以赴养好身体,尤其是注意在失血2000毫升的情况下,一定要关注血象的变化,加强营养。
第二,打消顾虑,考虑去神经内科寻求专业医生的帮助,进行药物干预。
第三,鉴于心理测试的结果,应当定期找心理咨询人员进行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
第四,过三个月身体恢复一些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保持与社会的联系。
……
至于他是否愿意做,我没有办法左右,我只能把上述希望和建议也告诉了他的妻子,剩下的也只有静观以变了。